团儿与郎中同去抓药回来之后,又来到江华房中,见江华还在沉睡,心中一叹:“公子还未醒来,看来今日是不能动身启程了。”
“只盼午后公子能醒来,明日便可动身启程。”
她喃喃自语之后便离开江华房间。
沉睡中,江华做了一个梦。
梦中,他本是翩翩美少年,却终日莺歌燕舞、美酒佳肴,到弱冠之年竟不能提刀跨马,到而立之年日行百步已力不从心,到不惑之年竟只剩一抔黄土。
区区三十余载便走完一生,何其短暂。
一个绝美妇人日日在其坟前伤心啼哭,直哭得血泪如珠,哭得双眼失明,哭成形弱影瘦,哭到香消玉殒。
他心中大痛,大声呼喊:“玲珑,玲珑。”
可任他如何呼喊,玲珑皆无回应,还是一直哭。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香消玉殒在自己坟前,最终化为一抔黄土。
他伤心欲绝,哭到天地变色,哭到山崩地裂。
不知过了多久,浑浊的眼中看到一抹人影来到自己坟前,他嘶哑着声音歇斯底里的喊:“快救救玲珑,求你快救救玲珑,求你了。”
终于有回应,天地间幽幽一叹:“十三,玲珑怕你黄泉路上太孤单,怕你奈何桥后太绝情,怕你望乡台上不见亲,怕你轮回转世不识卿,甘愿化作轮回路上一草、一花、一水、一木、一石、一沙伴你九生十世。”
“一生一世生死相随;
二生二世黄泉路上伴君行;
三生三世忘川河上说君爱;
四生四世奈何桥上盼君望;
五生五世孟婆汤里思君样;
六生六世望乡台上留君相;
七生七世三生石里忆君心;
八生八世轮回殿里送君别;
九生爱九世伴;十世化作君身一缕青丝。”
声如亘古,音如萧瑟,似左似右,似远似近,似上似下,似有似无,四方八面无不幽叹。
江华悲痛大哭:“玲珑,不要,不要。”
“不······”
大哭间,他猛然睁开眼睛,入眼一片漆黑,瞬间起身,痛感顿传。
思绪附体,长出口气,原来是一场梦。
静坐黑暗,不动不语,只想把梦忘却。
良久,一声叹息,江华在桌上摸到火折子,他轻轻拧开,吹出一口浊气,微弱的火光照亮整个黑暗。
油灯点燃,随意坐下,无意间摸到枕头,已湿了大片。
双手捂上脸,眼中还有泪珠未落,既然是梦,心中为何会如此之痛?
莫非这就是爱,莫非我对玲珑的爱已如此之深,对玲珑的念已如此之切?
传说,人之将死才会看到心中挚爱,或许便是如此吧!
无心睡眠,静坐到天明。
辰时过半,团儿推门进来见江华正呆坐床边,顿时惊呼:“公子,你终于醒啦!奴婢还以为,还以为……”
说着说着竟泪珠涌现,想来是喜极而泣。
江华吃惊:“团儿,你这是?”
团儿拭去眼角泪水,笑道:“公子,你已沉睡五日,奴婢,奴婢还以为你再也不会醒来。”
江华大惊:“我沉睡五日?”
团儿点头:“嗯,奴婢也不知公子为何会沉睡如此之久。公子有所不知,公子沉睡两日之后,奴婢见公子迟迟不醒便又去请郎中来诊治。”
“那些郎中皆说,若是公子五日之内还不醒来,公子就可能成为木僵之人。”
江华好奇:“木僵之人,何为木僵之人?”
团儿摇头:“奴婢也不知晓。只听郎中说木僵之人需一辈子躺在床上,需人伺候方能活命,不知何时醒来。”
一辈子躺在床上,还需人伺候方能活命,这木僵之人究竟是享福还是患病,实在不明,江华心中暗暗想到。
见江华不说话,情绪也不好,团儿生怕他又沉睡过去,遂笑道:“公子肯定饿了吧?奴婢这就去给公子做好吃的,公子可不能再睡咯。”
说罢,快速离去。
江华轻叹一声,想不到自己竟沉睡五日,难怪身上疼痛轻了不少。
似乎想到什么,他匆忙揭开腹部包扎的白布,只见缝合的伤口当真已经愈合,被长刀刺破的肌肤已长在一起,只是有两处有些红肿。
伤口上还传来浓浓药味,想来是时常换药所致。
他下床轻轻走动数步,竟无当日那般疼痛艰难,顿时心中大喜,心想这缝合之术当真神奇,说是生死人而肉白骨也不为过。
来到房外,江华长长呼出一口气,秋日的晨阳已照进院中,又平添几分喜意,心情顿好。
不多时,团儿端着砂锅过来,人未至江华便已闻到香气四溢的鸡汤味。
顿时,一阵饥肠辘辘传来。
团儿见江华站在房门口,心中大喜:“公子,团儿给您煲了鸡汤,可香可好喝了。”
她将鸡汤放在桌上,又出来扶着江华缓缓回到厢房。
看着砂锅中金黄的鸡汤,上面还飘着数颗红枣枸杞和藏在汤中的那只肥鸡,江华十指大动。
无须优雅,他一口气连喝三碗鸡汤,扯下一只鸡腿递给团儿,团儿不要便自己啃食起来,完全就是风卷残云般。
团儿看江华吃的津津有味,遂笑道:“公子,今日该启程了。”
江华点头:“是啊,该启程了!因我伤势耽搁五日之久,路上可不能再耽搁了。”
“吃过早饭我们便出发吧!”
团儿大喜:“奴婢去收拾下,顺道将公子的汤药端来。”
巳时两刻,江华踏上去即鹿之路。
八月十五,中秋佳节,太子大婚,普天同庆,万民共祝。
望川城,三碗不倒酒肆。
午时过半,无相三散手兄妹三人还在小口轻酌,耳中始终充斥着今日太子大婚之事。
酒肆中,无数人惋惜如此盛事未得一见,乃生平憾事。
三妹一脸轻蔑:“自己地无三亩,过着朝不保夕、食不果腹的日子,却有闲情操心这等皇室贵胄的婚礼盛事,实在愚蠢可笑。”
大哥轻叹:“三妹,此处并非家中,要谨言慎行。”
二弟却与大哥唱反调:“三妹,想说什么就说什么,谁若是胆敢为难你,二哥为你撑腰。”
“教训他们是轻的,若是惹怒二哥,定将他们偷的家徒四壁,卖儿卖女,上街乞讨。”
顿时,三妹大笑。
她本就有几分姿色,如此笑声更是引来十数男子侧目,这些人眼中的神采不言而喻。
大哥无奈摇头。
见此,三妹笑道:“大哥,事不可为便不为,你整日心事重重、郁郁寡欢,长久之下伤了身子如何是好?”
二弟也帮腔道:“就是啊,大哥。那些琐事又何必放在心上徒增烦恼,由它们去吧!”
“二弟实在不明,一个素不相识的小子死活,大哥竟能时常挂在嘴上念叨,有何必要。”
“对了,那小子叫十三什么来着,三妹?”
三妹回道:“十三剑客。”
二弟轻拍桌子:“对,就是十三剑客。那小子就算是救活过来,以后也是体弱多病,羸弱不堪。”
十三剑客,莫非是十三弟,邻桌书生杨林听到这个名字之时心中一喜,当日在四喜客栈之事还历历在目,此次绝不可再错失良机。
他刚进店之时便被三妹姿色吸引,只是见同桌坐着两个男子才不敢轻举妄动,便坐在邻桌先探虚实。
从谈话中得知,他们乃兄妹三人,杨林心中大喜,只是苦于不知如何搭讪,才一直按兵不动。
莫非这便是缘分将至,神鬼难挡?
遂心中有了计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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