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失者目录——炙热史诗 第四十九章 茨威之死

酒楼事件之后，没出几天，史莱.戈修派来接茨威的马车就来到了努门厅。

这进展仿佛太过迅速，没有给任何人丝毫准备，努门厅的居民们更是在得知这个消息的瞬间马上放下手头的工作，动员起所有可以干活的人，马不停蹄地开始准备欢送茨威的篝火晚宴。

埃梅尔记得那场宴会，他和埃梅洛是唯二被特意请至努门厅参加宴会的客人，他当时还不明白为什么要派人大老远的请他来，因为这和平常宴会一模一样，一样的隆重盛大，只有氛围很怪，怪异的氛围彻底打散了篝火晚宴本该有的欢快，一切都显得那么压抑。

在人群中，埃梅尔找到了茨威，他正和杰克一起喝着酒，看到埃梅尔来了后，便让杰克将埃梅洛带到一边去，并嘱托埃梅尔一定要紧紧跟着自己，寸步不离，记住接下来发生的所有事。

篝火晚宴进行到最后时，欢快的气氛也一直没有点燃，紧接着，重新担任神父的格里斯丁代表所有努门厅人表示对茨威的感谢，他将茨威请到自己身旁，埃梅尔听从茨威的话跟在他的身旁，一直站在他的背后。

“我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资格，可以代表所有人向您表示感谢，因为我和这些土生土长的努门厅人不同，只是碰巧旅行到了这里，然后碰巧又被您救了，才在这里尽自己一份薄力，但，既然我站在这里，就证明你那日救的一条命不是错的，您是个好人，是这个世界上真正为数不多的好人之一，大家也都是这么认为的，哪怕您的未来会发生某种改变，但所有记住您恩情的人，一定会对您过去的善举无比感谢和铭记，明天您就要启程去往莫雷利安诺了，在此，我代表所有人衷心祝愿您，愿曙光神保佑您的前路不遇蹉跎，在之后的人生中可以幸福快乐。”

“感谢你，格里斯丁”，茨威转过身，面相众人，“感谢所有人，你们的祝愿会成为我开拓未来的力量，我相信，所谓幸福快乐是需要尽力而为的，惭愧的说，这些年来我一直没有做到尽力而为，反倒是你们一直在教导我这一点，改变努门厅的不是我，是勤勉善良的你们，是所有愿意奉献的努门厅人，你们所谓回报我的，其实比我给予你们的多得多，在此我宣布，努门厅的下一任领主由格里斯丁担任，希望你们在未来可以牢记勤勉善良与奉献，以及…尊重，恪守你们高贵的品德，你们的一切都将成为开拓黄金时代的力量，能够开拓时代的永远只有你们，在我走后，不要哭泣，不要悲伤，一切都会成为最美好的回忆，与你们相处的这么多年会成为我过去不可缺少的一部分，也是能在我回到努门厅后可以闲谈的过往，最后，各位珍重，为来日的重逢举杯。”

埃梅尔记得那时，篝火燃得正旺，男人们举起酒杯，女人和孩子们流着泪露出微笑。

“记住这一刻，埃梅尔，这就是爱戴。”

埃梅尔当时正处于叛逆的年龄，把茨威话中的‘爱戴’误认为了某种宗教信仰，自然喜欢不起来，在他以后明白爱戴是什么意思时，回想起自己此刻所看到的，心中只会涌起无限的感激与憧憬，无论是对茨威，还是对那个震撼人心的场景。

努门厅的人们高举着双手，没有过于激烈的欢呼，只是在歌唱着，那声音清澈而委婉，平静又震撼，歌唱着一曲又一曲，歌唱至寂静的深夜。

第二天，茨威在努门厅前接受大家的送别，他特意等到了正午，等到年幼的孩子们都睡醒的时候和大家告别，为的就是不让再次见面时留下个不告而别的罪名。

努门厅的居民们送上新鲜的果子和华丽的绸缎，但都被茨威一一回绝了，他知道这些东西都是花大价钱买的，对于用劳动换取报酬的他们来说，这礼物太过昂贵。

“又不是不会再见面了，我很快就会回来的”，听到茨威的话，大家才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嘲笑自己竟然把这短暂的离别当成是不会再见的宣言，然后茨威转过头，对着格里斯丁说道，“格里斯丁，努门厅就拜托给你了，等到莫雷利安诺后，我会请求法鲁王，让你正式成为此地的领主。”

最后一句告别的话必然留给了埃梅尔，那是只属于他们两人的悄悄话，但埃梅尔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在过往的回忆中，他用尽全力也要寻找的仿佛就是这句话。

埃梅尔忘记了那句话，只记住了茨威登上马车的背影，然后那马车便一直东行，直到消失在视野中，绝不可能想到这不会是一段短暂的离别。

载着茨威的马车行进了很远很远，远离了努门厅，再也看不到惜别的人群。

茨威这才敢大喘一口气，对着坐在自己正对面的杰克笑了笑，说道：“对不起，杰克，我骗了你。”

杰克如今也不会在意这些了，因为他相信茨威所欺骗他的一切都是善意的谎言。

“事到如今你又骗我什么了？”

“那个时候，我想要放弃的原因其实是因为我做不到，我不停的想要说服自己，告诉自己这一切都是重要的，但我还是做不到，我真的太害怕让努门厅的人们失望了。”

“都一样的，最开始都一样，说实话，我也不敢相信我们真的要踏出推动黄金时代的第一步了，一直以来，我想要改变一切的愿望，虽然换了一种形式，但，结果一定是好的。”

“是啊，黄金时代一定会到来的，尽力而为吧。”

突然，马车放慢了车速，但看看窗外，他们刚行至一片森林中，这里离莫雷利亚诺还有很长一段距离，杰克的心里顿时生出了不好的预感，掏出匕首警惕着。

“有些怪，茨威”，杰克大声叫喊着赶车的车夫，但没有回应，他心中的预感更加强烈，“你先别动，我去看看什么情况。”

杰克谨慎地在马车里弯下身子，准备探出头查看车夫的情况，突然，车厢内出现了杰克无比熟悉的声音，那是锋利的刀剑划开血肉的声音，下一秒，他的后背变得温热，飞溅的鲜血迸射在杰克身体的两侧。

“茨威…”

杰克颤抖着转过身，在看到茨威的现状后瞪大了眼睛，近十把长剑从茨威的周围透过车厢穿刺进来，直接刺进了茨威的身体中，更是有一把长剑从上方刺下，刺进了茨威的大脑。

下一秒，一把长剑在窗户处向杰克袭来，速度之快就连他也反应不过来，直接刺穿他的肩膀扎进他的腋下，杰克来不及查看茨威的伤势，马上从马车上跳了下来，他这才看到赶车的车夫已经死去，数十名杀手盘踞在马车周围，而刚刚袭击自己的杀手正站在马车的车厢上。

仅凭直觉，杰克就能断定，他们是黑旗。

“不愧是黑，这就是真正的迷失者吗？”

杰克在刺中肩膀的最后一刻调整了位置，使得在中那一剑后手臂仍然能行动，此刻的他无比愤怒，怒吼道：“这是谁的委托！你们这群渣滓知道你们杀得是谁吗！”

在那之后，站在车厢上的杀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袭来，他的攻击远没有杰克有力，但极快的速度闪避了杰克所有的攻击，在这场战斗中，杰克始终落雨下风，他回想起了那三个杀手的话，问道：“你就是影？”

杀手没有回答，更是准备找机会再展开一次强烈的攻势，就在这时，车厢旁的一个杀手喊道：“找到了，是‘占星师’的‘目录’。”

达成真正的目的后，与杰克激战的杀手露出了破绽，杰克抓住这个破绽上前攻击，却被杀手侧身躲了过去，在那个瞬间他说了些什么，随后一个后跳，扔出了几把飞刀正中杰克的双腿，等到杰克起身时，杀手们早已不见踪影。

杰克先是愣了一下，然后马上回过神，艰难的匍匐着，他爬上了马车，爬到了茨威的面前，用颤抖的手确认了茨威的死亡。

茨威没有妻子，自然也没有后代，他自小便被寄养在皇国的贵族家中，从未听过自己父母的事情，对他而言唯一有血缘关系的姑姑也仅有一面之缘，而‘占星师’的‘目录’，以及凡哲林与阿尔萨斯的故事，便是茨威在姑姑的口中听说的。

他的死仿佛只是大地上的一颗灰尘，往后数十年间无人悼念，吟游诗人们传颂着的是更为高尚、壮烈的故事，因此这故事里容不下普通的他。

最终，他所存在的痕迹仅限于努门厅，但努门厅的人们一直未听闻他的死讯，相信若是某阵微风捎来茨威归乡的讯息，所有人都会聚集在努门厅前等待他的归来。

努门厅的人们希望他活着，且，希望他活得比在努门厅时要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