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失者目录——炙热史诗 第三十章 法鲁王

‘法鲁王是一个真正受人拥戴的君王，比皇国历代的任意一位王者都更受人民的爱戴，他曾说过，只要是具有王者的能力的人，便可以接替他坐上王座。’

茨威曾对埃梅尔如此评价道。

而现在，这个具有着传奇色彩般的人物此刻就在埃梅尔的面前，他曾以为远在天边的距离此刻正近在咫尺。

在黄金装饰的宫殿中，法鲁王的形象自然而然与黄金融为了一体，他是黄金的代表，存在本身就是高贵的象征。

法鲁王以一副帝王的姿态俯视着一切，苍老的容颜难掩他眼神中透出的锐利，他可以洞察一切，无论是人性中的丑恶还是每个人可以隐藏的阴暗面，都逃不过他的洞悉。

法鲁王的智慧为皇国创造了一套律法，那律法几乎可以统筹全国上下二百万人中的每一个人，这套律法一经实施，皇国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毫无规章变得井然有序，它涵盖对于一切犯罪事件的公正判决，几乎可以称得上是神迹。

假如说皇国是一枚由齿轮运转的机械，那法鲁王便是一枚位于正中央的巨大的齿轮，所有的齿轮都靠他运转，而这枚最重要的齿轮永远不会生锈，不会停歇，一切都是为了国家。

这就是真正的王。

埃梅尔在这一刻便感觉他与法鲁王的距离，或者说他距离真正的王者的距离就像是深渊底层与天空顶端一般，他除了危急时刻的勇敢一无所有。

“终于见到你了”，法鲁王从高台上缓缓走下，他步伐沉稳，语气也如他的形象一般高傲，尽管如此，他的气场不会让人有丝毫的恐惧，“‘魔导师’阿尔萨斯之子，埃梅尔”，他慢步走到了埃梅尔的面前，那锐利的眼神中多了些许温和，“被‘目录’所承认的‘王者’。”

那是什么样的眼神啊。

埃梅尔在一瞬间可以在那眼神中看到多种感情，包含了温柔、渴望、留恋、寄予，他也可以在法鲁王身上散发的气场中找到熟悉的感觉，那感觉潜藏在埃梅尔的回忆深处，源自他的养父‘阿尔萨斯’，也正因如此，他才能确信，自己手中的‘目录’的上一位持有者便是面前的法鲁王。

埃梅尔不自觉的跪下身，尊敬的说道：“法鲁王。”

“繁文缛节的形式就不需要了，我已经是过去了，你才是现在”，法鲁王说着，将埃梅尔扶了起来，“你好像没有把‘目录’带在身上啊。”

埃梅尔惭愧的低下头，在面对法鲁王后，他的自卑比以往要更加强烈。

“我很抱歉，我丢失了‘目录’，本应该将‘目录’交还给您的。”

“看来你什么都不知道呢”，法鲁王满意的笑了，给埃梅尔指了指椅子示意他坐下谈，而他却并没有坐回属于他的王位，而是坐在了埃梅尔正对面的椅子上，“了不起，近十年的时间，你都没有被‘目录’诱惑，从而去寻求关于‘目录’的消息，你会被‘承认’是必然的，我不被‘目录’承认，看来也是一件必然的事情。”

这并不是什么不被诱惑的高贵品格，只有埃梅尔知道，他不过是因为对未知的畏惧，才不想去接触关于‘目录’的任何消息。

尽管如此，在听到法鲁王不被‘目录’承认，埃梅尔还是大吃一惊，他瞬间跳了起来，他不明白如果面前这位真正的王者都不被‘目录’承认，那自己又为什么会有被承认的资格。

“不被承认，这怎么可能？您才是真正的王者。”

“早就不是了”，仿佛自嘲般，法鲁王笑了，“在我真正意识到努力战胜不了天选的那一刻，我就已经丧失了成为王的资格了，至于现在这个位置，也不过是滥竽充数罢了，天选啊…”，法鲁王仰起头，自言自语般的追忆起了从前，“当目录编撰出来后，目录的编撰者将这本目录递交到了我的手中，他告诉我‘目录’具有力量，并认为我当时具有‘王者’的资格，可惜我当时太自大了，等到第二次接触到这本‘目录’时，我已经不被目录承认了，于是我将目录转交给了阿尔萨斯，让他去寻找真正的‘王者’。”

然后，法鲁王重新面向了埃梅尔，他指向了他，这一举动仿佛是有意将自己王位传承给埃梅尔，只要埃梅尔可以模仿出法鲁王的姿态。

而埃梅尔，却在面对那一指后低下了头，始终没有勇气承担这天大的责任。

法鲁王这才意识到，虽然埃梅尔已经被‘目录’承认，但他距离真正的王者之间还镶嵌着三面墙壁，第一面是对前路的迷茫，第二面是看不清自己，而第三面墙壁，也是最厚重的一面，是他对命运的抗拒。

“目录的编撰者告诉我，他为所有决定承担目录的人取了一个称号，迷失者，对于被‘目录’认可的人来说，迷失便是本质，迷失过后才会是真正的‘迷失者’，‘目录’是赐福，还是诅咒，他没有做出解释，但却明确说过，即使拥有‘目录’的天选们走到了尽头，他面前的路依旧不只有面前的一条，这就是‘目录’的编撰者留给持有者们的黄金谏言。”

迷失者必定迷失，意思便是在第一次被目录承认后，被‘目录’承认的人便会真正成为迷失者，踏上一条寻找自我的路，直到寻找到真正的自我。

这一讯息马上被埃梅尔洞察到了，他发觉自己已经走到这条寻找自我的道路当中，从十年前自己偶然打开那个盒子后，自己便一直走在这条路上。

“您能再和我多说一些关于目录的事吗？”

“我想和你再多说一点，可我知道的就只有这些了，你不如去问阿尔萨斯，在目录的编撰者全世界寻找与‘目录’所相适的‘天选’时，阿尔萨斯与他同行。”

“父亲他…我已经十年没有见过他了，他说，当我真正拥有目录的那一刻，他便会和我重逢”，“我现在，可能已经理解了他的话。”

“顺便一提，目录的编撰者叫做凡哲林，我与他还有些血缘上的关系呢”，法鲁王突然笑了，像是想到什么开心的事情时愉悦的笑，“好了关于迷失者的话题就聊到这里吧，我刚想到一件好笑的事情，你被史莱.戈修整的挺惨啊。”

埃梅尔也不好意思的笑了，回应道：“是很惨，但…不得不说结果很好。”

对埃梅尔的话，法鲁王表示认同，并同时称赞起了史莱.戈修：“史莱.戈修可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除了性格上有些缺陷，我看中了他的能力，把他从一个小贵族提到了现在的位置，虽然现阶段他还被那些不怀好意的人当作挡箭牌，但我相信，过不了多久，他就能把那些贵族踩在脚下，如果不是你的出现，他在我看中的三人之中还处于优先的地位呢。”

不知道是不是埃梅尔一瞬间的错觉，他似乎感觉到法鲁王对他有些排斥，他也不想当作没感觉，于是直面问道：“您好像有些埋怨我。”

“‘天选’的人突然出现在我面前，打乱了我所有的计划，还不让我发发牢骚了？”在谈笑间，法鲁王彻底放下了身为王的架子，与埃梅尔之间的闲聊现在看起来更像是长辈与小辈之间的问候，“还是说，你根本不相信你是‘天选’？”

埃梅尔摇了摇头，慢慢说出了自己对于‘天选’这两个字的认识。

“说实话，我更想把这一切当成运气，被巨石的冲击波吹晕过去，然后在尸体下面捡了一命，然后碰巧遇到了一个自己可以应付过来的敌人，再被同一个人救了两次，如果不把这些当作运气的话，对他们来说太残酷了”，听到这，法鲁王笑得更大声了，这不禁让埃梅尔一脸疑惑，“我的话惹您发笑了吗？”

“不，你的话并不可笑，只是想起了些以前的事情，觉得自己很可笑罢了”，法鲁王注意到两人之间的闲聊时间已经快要结束了，于是便开始交代起最后的事情，“战争很快就会结束了，雷斯特在这两天就会动兵去扫荡战场，所以你不需要再去想回到战场，现在你需要做的，就是和我最小的女儿珍弗.法鲁结婚，从埃梅尔，变成埃梅尔.法鲁。”

对于这突然的婚约，埃梅尔本想拒绝，但法鲁王察觉到他拒绝的举动后，马上打断了他的话，强硬的语气仿佛计划的一切已成定论。

“看来你也听说了珍弗的传闻了，太惭愧了，虽然是我最宠爱的小女儿，但却和一个男人一样，性格刚猛高傲，只要有一把长枪就算十个士兵也奈何不了她，如果我要想继位给你的话，你也就只有这一个选项了，我的大女儿嫁给了雷斯特，二女儿早年夭折，只剩下小女儿珍弗了。”

“可我不想成为王。”

埃梅尔从来不想成为什么王，即使身负提名‘王者’的目录，他也只想当一个普普通通的人，战争未至时，他想成为拉尔海姆镇的一名伐木工，战争到来时，成为军队中一个小小的兵卒。

“这不是你不想承担就可以不用承担的事情，当你被‘目录’选定的那一刻，你的命运就被牢牢刻在了‘目录’的内容中”，像是颇具遗憾的叮嘱，法鲁王站起身拍了拍埃梅尔的肩膀，“就把这当成一场游戏吧，人是无法选择自己命运的，目录却清楚的告诉你命运的尽头，你是什么样的人。”

时间到了，门外的侍从敲了敲门，得到法鲁王的许可后走了进来，准备将埃梅尔带走。

一切难道都已经注定了吗，这难道就是所谓的命运吗？

埃梅尔内心思考着。

他打从心底里认为自己没有资格，既没有可以灵活思考的头脑，也没有轻松处事的能力，他看不到自己身上的任何优点，强烈的自卑感涌上心头。

“其实你还有选择，埃梅尔，如果还没决定要承担这命运，就尝试着跨越时间的长河窥探自己的结局吧”，顺着那最后的谏言，埃梅尔回过头，却看到法鲁王的脸上露出了一副令他深省的表情。

“该是多么悲惨的一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