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失者目录——炙热史诗 第十八章 多玛尼克的夜

多玛尼克的夜是一个安静的夜，是一个会让人安然入睡的夜，直到一只乌鸦在夜空中叫了一声，不久后，夜的帷幕被狂笑声与嘶嚎声扯断了。

在那之前，埃梅尔正倚靠着一面稳固的墙面闭幕凝神，他不敢熟睡，甚至不敢小憩一会儿，因为这个夜太安静了，无声无息的敲打着他绷紧的神经，他闭紧双眼，抓住空气中的每一丝风吹草动，就在这时，他漆黑一片的脑海中出现了影子和回声，那影子是如此熟悉，声音那么温柔，不自觉的，埃梅尔陷入了追忆，无法自拔。

拉尔海姆也是这个夜里无法入睡的人之一，为了打发夜里的时间，他此刻正在陪着其他睡不着的人一起巡逻，但就在一瞬间，他的脑海中闪过了一个画面，那是他的直觉，告诉他将会有大声发生。

拉尔海姆的直觉一直都很准，从她幼时便是这样，包括在她丢弃父母与兄弟姐妹，离开那个那个人吃人的都市，他的直觉也同样告诉他离开那里生活不会变得更好，即使如此，他还是毅然决然来到了这里，在过了五年的安逸时光后，见到了人间地狱。

在战争开始后无数个类似的夜里，拉尔海姆都在想自己到底要不要后悔离开家，但他还是太小看自己的理智了，理智告诉他，这五年的安逸时光来之不易，现在就是他为了获得这些时光必须要付出的代价。

直到见到了埃梅尔，见到了她所认为的勇者，在她所知道的所有故事中，勇者不断挑战强敌，最终屠掉恶龙，赢取公主，从此过上快乐的生活。

突然，拉尔海姆醒了。

“我到底还应该付出什么代价，才能逃离这个地狱。”

拉尔海姆小声自问，却得到了身旁人的答复。

“当我们被拉进来时，已经回不去了。”

拉尔海姆随即瞥了一眼，在看到那人暗淡无光的眼睛似乎要和这夜融为一体后，她害怕的直接跑开，那人也不再理睬他，因为他知道，拉尔海姆逃不出去。

在跑了不知道多久后，拉尔海姆早已汗流浃背，但也幸亏如此，在跑步的过程中，他回到了那个勇者的梦里。

也许是命运作祟，或是这代价的附加品，在这个梦醒的那一刻，他看到了勇者。

在不远处看到埃梅尔后，拉尔海姆赶忙拿了见衣服准备给他披上，却被突然睁开眼的那一瞬间吓了一跳，恍惚间他回过神来，故作轻松地调侃道：“什么啊，你没睡啊，失眠了吗？”

“不是，只是不想睡得太死”，埃梅尔还是那一脸严肃的样子，完全没注意到自己在拉尔海姆眼中还从未笑过，“今晚有点太安静了。”

“还是安静点好，睡起来舒服，希望今晚能平静点度过，不仅是你，大家的神经都在紧绷着，我倒是感觉还行。”

“可能是我太敏感了吧”，说着，埃梅尔看了一眼拉尔海姆的额头，那一颗颗汗珠证明了他不过是在装作镇定，“对了，我…”

“如果，埃梅尔，我是说如果，”拉尔海姆打断了埃梅尔的话，就在一瞬间，他的神情突然变得紧张，直接抓住了埃梅尔的衣领把他顶在墙上，像是在祈求着他，面对面小声说道，“如果你是勇者，我可以当一次保护你的骑士吗？”

埃梅尔这时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笑的很小声，很惆怅，只有声音平淡，对他来说，这声音平淡的有些过头了。

“大男人说什么鬼话？”

拉尔海姆也注意到了自己这下意识的举措，松手后急忙撤到一边，摸索着手指强装镇定。

“没什么，就是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拉尔海姆抬头望向天空，这才注意到，不仅多玛尼克的夜很安静，星空也很美，他愣住了，甚至伸出手想要抓一颗星星带走，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他想问的话就在这恍惚间在自己的口中脱出。

本来，拉尔海姆准备问他另一个问题，甚至脑海中回想过很多埃梅尔会有的答复：

“埃梅尔，你家是住在拉尔海姆镇吗？”

“嗯。”

“我听说拉尔海姆镇的红松林很美，你能带我去看看吗？”

但在这一刻，他的预感愈加强烈，不自觉的便表露出了自己真实的心意。

“埃梅尔，能带我…”

乌鸦的寒鸣便在这一刻突然奏响，回过神来，埃梅尔的目光已经死死地盯住前方，手握住了剑柄，准备随时拔出剑来战斗，过了几秒后，没有发生任何事情，夜还是那么静，埃梅尔便松了口气，目光又回到拉尔海姆身上，但这时的他还是保持着仰头望向星空的姿势。

就在这所有人都放松下来的一刻，噩耗到来了。

“帝国人来了！十个！十个帝国人杀过来了！都死了！哨兵还有值班的人都死了！”

“别这么大声”，埃梅尔一把把传令兵拽了过来，小声怒斥道，“把他们都引过来就遭了”，转过头去，拉尔海姆已不再仰望星空，正站在那里等待埃梅尔的命令，“把他们都叫醒，记住要小声一点”，拉尔海姆在得知自己的命令后跑开，埃梅尔便向传令兵问，“那十个人是在什么方向过来的。”

“西，几乎是直线在向这边行进。”

“明白了，你快去帮忙把剩下的人叫醒吧，记住要小声，告诉所有人，按预定好的计划各自准备好。”

看着传令兵轻步朝士兵睡觉的地方跑去，埃梅尔的目光转向西边，刹那间，伴随着房屋的坍塌，不远处燃起熊熊大火，在火的那边，惨叫声和嘶吼声不绝于耳，在埃梅尔的心中，只有一种情感在随着这场大火熊熊燃烧。

突然，在他的视野里，出现了与火光截然不同的，一种异常闪亮的光源，并在向这里慢慢靠近着，直到在光源行进的前方，一栋房子瞬间倒塌了。

敌人来了。

队伍已经集结完毕。

恐惧和迷惘在士兵之中蔓延，他们知道自己的结局只有死，即使明白，却还是难掩对死亡的恐惧，他们能做的就只有聚集在这里，在战斗开始前通过埃梅尔让自己暂时忘记恐惧，因为他是第一个杀死帝国人的英雄，也是唯一一个能够克服恐惧向前冲的士兵。

这场战斗没有高亢的演讲词，没有振奋人心的呐喊，有的只是一个眼神，一个同他们一样的眼神，仿佛能看到复仇的烈火在眼眶里燃烧，不禁让他们回想起这几个月内发生的事。

家人惨死。

故乡被践踏。

自己被迫卷入这个地狱。

他们怒目相视，这段对话没有声音，只有将侵略者全部歼灭的誓言，在每个士兵的脑海中缠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