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失者目录——炙热史诗 第一百零七章 白热化

“我不知道怎么点燃火药罐，下雨了，火把灭了，油线泡在泥水里。”

杜林挣脱开大卫的双手，目光在熄灭的火把和浸在泥水中的油线两方盘旋，慌乱使他的大脑无法正常思考，焦急地在雨中来回踱步。

距离要塞内第一次发出声响已经过去了数十分钟，但负责炸毁哨塔的杜林被这场突如其来的雨浇灭了信心，只剩下茫然的威尔和不停催促的大卫。

“冷静点，杜林，现在只有你知道这东西怎么用了，你得想到让这玩意发挥作用的办法。”

“我怎么知道，这能怪我吗？我昨天才第一次碰这玩意，连这东西到底是什么都没搞明白，只知道他的作用和拉了一条线而已！鬼知道这场破雨会在这时候下！”

杜林因为慌张不停地大吼大叫着，第一时间只想推卸责任的他此时已经完全失去了冷静，无奈之下大卫也只好放弃在他口中寻找点燃火药罐的方法，他低下身子，在雨水中将油线捡了出来，仔细观察了片刻，仍是搞不懂这东西的原理。

未知令大卫.菲林的思绪复杂起来，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这种危险的东西只需要点燃就可以发挥作用，可现在火把已经熄灭，唯一胜利的契机和希望在此刻被通通浇灭，气氛一时间僵硬了下来。

大卫用身体挡住油线，双手擦下线上的油，在双手浸满油的那一刻，他便没有了信心，因为他真的无法理解这种东西该怎么使用，连想象都想象不到，最后只能自责的按着额头，小声低语道：“该死，尤尼…没办法了，去告诉埃梅尔，准备撤退吧。”

就在这时，莫拉带着埃梅尔的部队赶了过来，大卫远远望去并没有发现埃梅尔的身影，正在疑惑时一个负责传令的士兵走到他面前，三人这才知道埃梅尔已经临时改变了想法，相当于将原本发生意外就撤离的计划改变为了誓死一搏。

“那家伙疯了吗”，大卫当着所有人的面，不留情面的吼了出来，“在这种情况下还要选择猛攻！现在不是应该按计划撤退的吗？没想到他居然是这种人…”

大卫吼叫的对象是莫拉，哪怕莫拉不是做出这个决定的人也沉默着接受了辱骂，因为两人的地位就是如此，而且大卫的怒气在此刻完全爆发了出来。

“靠”，大卫大骂了一声，目光移向了身后自言自语的杜林，直接一拳朝对方的脸上挥了过去，将杜林打趴在了泥水里，随后大卫直接拽住了杜林的盔甲，把他从地上半拉了起来，命令道，“冷静下来了就快告诉我，还有什么方法可以让那玩意毁掉哨塔！”

“现在已经没办法了，计划不是应该撤退的吗…”

“都这时候了已经不能走了，现在…”

突然，要塞内响起的一阵骚动打断了大卫的话，随即传入众人耳中的是高声的喝彩声。

“帝国第七勇士！链锤奥哈以荣耀之名向奥哈挑战！”

埃梅尔的声音也在之后传了出来，他大喊道：“尤尼！”

意识到大事不妙的大卫也在这一刻找回了理智，他强压着怒气让自己冷静了下来，就连手上的力气也放松了许多。

“冷静点，杜林，我们两个都冷静一点，这种意外是我们谁都不想见到的，但它就是发生了，而且无论是在过去还是在将来，它也一定会无数次的重复出现，我们没办法把所有的事情都计划好了再行动，如果遇到点意外就退缩的话，我们还怎么在这充满意外的世界上生存，面对意外就想要逃跑的人，怎么能赢得这场战争的胜利，现在冷静下来，告诉我那玩意到底该怎么用，然后想逃，或是想留下，随便你。”

那一瞬间，杜林的脑海中闪现了家人的身影，尤其是父亲克莱山大和弟弟杜尔曼，哪怕两人都已死去，但在杜林的印象里，从没有过他们惊慌失措的样子，有的只是乐观的笑容和一个坚实可靠的背影。

杜林一直认为克莱山大被核实身份只是幸运，但在埃梅尔口中听到弟弟杜尔曼的名字时，他又感觉那并不是幸运，梦幻般的认为父亲也是和弟弟一样是个值得被大人物记住名字的人，但一想到两人，自身的差距总会让他自卑的抬不起头，哪怕因为弟弟自己站在了大人物的身旁，也没有让他重拾半点信心。

因为事实上就是这样，杜林.克莱山大是克莱山大家中唯一一个没有任何能力的普通人，在战场上死去也只会是一具无法被查验身份的尸体。

可在这一刻，杜林看到了大卫的表情，诉说着他不愿放弃的想法，和想要在自己身上找到突破绝境的方法的祈愿，以及大卫对于无能为力的不甘和屈辱，那是在自己的脸上永远无法出现的表情，正因如此，他，他们，才是能在绝境中开辟前路的人。

“我想起来了，尤尼之前用来点燃火药罐的装置，用碰撞产生火花来引爆火药罐，对，没错，现在只是下雨，没有风，那么雨就打湿不了卡在哨塔凹槽里的罐子，只要把罐子口打开，暴露出里面的火药，再来一点火星就可以引爆。”

“我没听明白，就是说…只要一点火星就可以吗？”

哪怕大卫仍然没办法理解，但现阶段他只能放弃理解，完全按照这唯一的方法行事。

转眼间，莫拉已经带着部队来到了不远处，杜林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样，完全没有和大卫解释，直接从地上窜了起来，冲向哨塔旁，大卫则是跑向莫拉询问还有没有燃烧的火把，但得到的回答还是没有，他只好命令莫拉和部队原地待命，自己又跑去了杜林的身旁。

远远望去，大卫看到杜林拆下了左臂的盔甲，将里面未被雨水浸湿的衣服扯了下来，开始擦拭哨塔墙壁上的雨水，看着被擦干的一部分墙壁，大卫突然明白了杜林的想法，两人都不禁想到埃梅尔的训练场景，两把剑在碰撞下擦出的火星。

大卫也是马上卸掉了身上所有的盔甲，将胸口和腹部未浸湿的衣服用身体遮挡着递给了杜林，杜林也是马上接过布，擦干一小部分墙壁后，团成团顶在上面，遮挡住源源不绝流淌下来的雨水。

两人互相看了一眼后，大卫便准备拔出自己的剑，这时才发现自己的手上都是刚刚摸到的油，连剑柄都握不住，他只好将刚刚剩余的衣服再撕成两半，拧干后缠在手上再去握剑，但在手触摸剑柄前犹豫了一下，因为他突然想起了因为刚刚的触碰，剑柄上也有了油。

见状，杜林大喊道：“用我的剑！快！”

大卫直接奔向杜林的另一侧拔出了他的剑，然后马上跑回来，双手握住剑，准备朝墙壁挥击。

墙壁上淌下的雨已经浸湿了全部的衣服，眼见雨水马上就要流下来，大卫必须马上挥剑，而且机会只有一次。

“去死吧！帝国人！”

大卫怒吼着，瞄准墙壁和火药之间最近距离的墙壁，把那个位置想象成了一个点，双臂积聚力量，朝着一个点挥起了剑，剑面上所有黏着的雨水瞬间甩飞了出去，剑刃斩断了雨滴，直逼着那一个点。

突然，大卫看到了父亲年轻时的身影，像是在指导什么一样，指向了那个点的下方，大卫下意识的朝那个地方砍去，使得剑刃的落点和自己预定的点偏离了一点点距离，但正是这一点距离摩擦出了火花，因为刚刚他瞄准的地方，墙壁并不干燥，唯一未被雨打湿的，正是父亲指向的那个点。

大卫凝视着火花接触火药，只感觉很长很长，长到可以让自己想到很多事情，但实际上那段时间还不到一秒。

‘谢谢你，杜林.克莱山大。’

大卫的眼睛慢慢向杜林的方向看去，只能看到黑乎乎的盔甲，以及下一秒，自己眼前出现的白色光芒，耳边也在同一时间爆发出了震耳的声音。

接下来很长的一段时间，陪伴大卫的只有混乱的大脑和不间断的耳鸣，他无法思考无法回忆，身体不受控制，他不知道过了多久，耳鸣声才渐渐淡了下来，五感也才开始回归。

面部火辣辣的灼烧感令大卫难以忍受，尽管他没有张开嘴，但仍感觉雨正滴在他的舌头上，耳鸣结束后，伴随着大卫的是淅沥的雨声，以及在铁靴践踏水滩的声音，视觉回归后，他在血红的视野中扭头看向身侧，只看到一个穿着盔甲的人躺在那里，但想不起来他是谁，也记不得发生过什么，只是脑海中不断涌现的话语催促着他。

“站起来，去战斗，去成为父亲的救赎。”

哨塔已经在轰鸣声中坍塌，按照预定的计划点位砸向了不落要塞的墙壁，哨塔成为了通过墙壁废墟的桥梁。

大卫的身体依靠信念重新站了起来，他甩掉了手上的布，拔出了剑柄浸满油的剑，然后爬上坍塌的哨塔，沿着桥梁向前走。

在废墟漫起的尘土中，大卫菲林率先走了出来，用最后的力气抬起剑，指向前方。

“冲锋！”

然后，剑在大卫.菲林的手中滑落，和他一起从墙上摔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