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蓬元帅前传 第十八章虫洞

面对着庄子的一番奚落，国师倒有忍耐，身边的那些小跟班、小爪牙可怒火中烧了。他们看着挂在墙上的老干瘪一亿个不顺眼。平素里，这些小爪牙眼睛里、心里头只有国师这些大人先生。在他们眼里，国王、国师是多么的高上大，住在书房里，书房里书籍堆积如山，而且都是精装本，漂亮得很。这些国王、国师著作等身、几十个博士文凭、一大堆头衔，平日里都是活动在高大上的舞台上，多少媒体的强长短枪、镁光灯卡插卡擦地照个不停，然后各大报刊杂志、网络媒体纷纷刊登，这个头条那个头条，哎呀呀，连摔个跟头都亿万人担心着呢，关注着呢。这样的人生啊真是太美好啊。像他们这些小爪牙呀，命如草芥，默默无闻，死了都没人知道，只是个数字。因此啊，他们知道这些大人先生的尊贵，知道向上进阶是如何的艰难，哪怕升一个小级都要点多少头哈多少腰，填多少表格，过多少道审批，找多少个人作关系、打招呼，层层级级，真是登阶比登天还难啊。不过，若是登了一阶，那感觉真是登天了，官大一级压死人呢。因此啊，只有亲身经历的爪牙们知道这些大人先生是如何的厉害，万万不能得罪。

再看看庄子，看看他那个穷酸呀，真是叫他们看了要吐了，要什么没什么，要学历没学历；要文凭没文凭，要金钱没金钱，要权势没权势，要豪宅没豪宅，要锦衣玉食没锦衣玉食，要人际关系没人际关系，总之要什么没什么，他们这些爪牙怎么能依靠庄子呢，依靠庄子的话吃什么喝什么。没吃没喝的，连命都没有了，还玩什么呀！依靠这些达官贵人，有吃有喝，活着比什么都重要啊！生在乱世，命如悬丝，危如蛋卵，得找个靠山啊，靠得住的山啊，这山除了这些帝王将相、大人先生，还有谁能做大靠山呢？这个穷酸的庄子能做他们的靠山吗，那是绝对不可以的。

日日在大人先生跟前讨生活，早就学会了察言观色那一套，这些爪牙们听着庄穷酸奚落主人，知道主人早就憋了一肚子火，碍着面子不好发作，只等着旁人替他们出头呢。平日里他们不小心说错了一句话，还要挨多少打了，自己人知道自己人，知道他们这些大人先生小鸡肚肠，极要面子，极要人吹捧，极端要人奉承，于是便朝庄子冷讽道：“谁瞧不起你啦？谁把你往饿鬼道上逼啦，楚威王都派人来招聘你去宰相，国家总理，多有钱有势啊，你为啥不去呢？你去了，干些工作，不就是有钱吃喝了，也不会饿得饥荒面瘦的。你当时是怎么说的？情愿做条鱼在泥水里快活呢。鱼吃什么？只有喝水了。这个穷人生是你自己选择的，又来怨国师，有道理吗？是你自己懒惰，什么都不想干，整日游手好闲，等着天上掉馅饼呢。有这好事吗？有这好事我们也跟着等天上掉馅饼呢。可惜天上不掉馅饼，只掉勤劳致富，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幸福都是干出来的，拼出来的。”

听到庄子被如何抢白训斥，国师们心里暗暗高兴。庄子听了，朝那些小爪牙们飞了一个白眼，道：“你们那些学历文凭还不是靠研究我写的那几篇小文章得来的。你们研究我都得道这个博士那个博导的，我这个《庄子》的作者到什么头衔都没有，还被你们嘲讽。你们偷我抄我的，都成了这个大家那个大神，我倒成了懒虫，有这个逻辑吗？这些功利就不说了，你们说我的那些话，评价我的那些语，还对吗？我自己写的东西自己不知道意思嘛，我的意思倒不对了，你们的意思倒对了。既然我这个不对那个不对，你们干吗不研究你们的东西去呢？把你们自己也挂在墙上去啊，这个也要名垂千古那个也要青史留名，你们位高权重，直接把自己挂上去不就得了，干吗还要拿我当幌子，不是很费事吗？”

“一千个读者有一千个哈姆雷特，大人先生们也对啊，你怎么就说大人先生们不对呢？我们国师才高八斗，学富五车，还是国际文凭，你拿什么跟我们国师比呢？”

“道理，你们都懂啊，干吗还来问我为何不去做宰相。就算楚威王礼贤下士，我去了，整天生活在你们当中，这日子还能好过吗？我又没学历，没文凭，没钱没势。做官没后台，做做就下来。你们都知道的，还说啥呢。哎呀呀，德不配位啊；哎呀呀，书里有屎啊，哎呀呀，名不副实啊。我德不配位，名不符实，书中有屎，那些帝王将相、达官贵人书里就没屎啦？不一样写个人的家族兴衰、思想情感、人生遭际吗？怎么他们到你们嘴里就是没屎，我到你们嘴里就是有屎，这不是双标啊。干吗搞双标啊？一颗名利心，两只势利眼——”

“我们可没搞双标，你原本什么就没有，懒惰，不劳动，要什么没什么。你就是一只虫，天生的一只虫。你自己也招人了，庄生晓梦迷蝴蝶，蝴蝶不就是虫蜕变过来的嘛，你天生就是一只虫，怎么叫我们服你呢？”

“我是虫，你们是龙，那你们干吗还把我挂在这里呢？干吗还来找我呢，假惺惺地痛哭流涕呢？”

被庄子怼得哑口无言，小爪牙们转身朝国师道：“国师，我们走吧，这个穷酸骗我们的，他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知道，靠招摇撞骗，故弄玄虚，装作仁慈，假装清高。您听听他满口的市侩算计，要吃要喝要钱，像个乞丐。我们怎么能来找这个乞丐帮忙呢？”

庄子道：“是我请你们来的吗？”

爪牙们道：“不就是写了几百字的《庄子》吗，有啥用啊，当时都没人愿意替他出版，发表。那样的文章，我们也能写，看看我们网文写得多么气势恢宏，日更过千万，几百万的一本书一挥而就。现在谁还读《庄子》，都被抄了个亿万遍，里面什么都没有了。”

庄子听了，不屑道：“你们能写，你们去写。走呀，走呀，怎么还不走呀——”

“呸——我们就回去写，写死你，踩死你——”

“我告诉你们怎么写，写庄子为何拒绝楚威王招聘呢，因为庄子若是当了宰相，日夜思量着是拿机枪扫你们这些小爪牙还是拿导弹轰你们这些小爪牙，一轰就上天；或者日夜盘算着是把这个国师赶了还是把那个国师杀了。我这个成名几千人的人，这本领还得了啊，天生的国师料子。看看，那些帝王将相为何不聘你们，却来聘我呢？他们傻呀？他们傻，你们这些聪明人干吗侍奉一个傻瓜呢？”

“被轰死又怎样呢？自古人生谁不是，留取丹心照汗青。我们为国过民族英雄捐躯，是英雄，是烈士。哪个像你这个怕死的懦夫，整天就怕死。整天怕死，最终还不是死了。当时若不是我们这些战士，国都忘了，家都没了，你早就做了亡国奴，被敌人一刀砍死了呢。你能活着，都是我们战士在战场上那命换了。我们战士死了，你活了，还这么懒惰，还想着天上掉馅饼，白吃白喝，这人有心肝吗？被狗吃了——真真连虫都不如呢——”

“虫还不杀人呢？”

“是我们主动杀人的吗？我们若不杀人，敌人就来杀我们，灭我们。我们是保家卫国，保护广大人名的生命财产安全，是正当，正义的。生在乱世，诸侯纷争，不是你吃了我就是我吃了你，不是你杀了我就是我杀了你。物竞天择，适者生存，这是物种进化法则。谁能违背自然规律的？”

“是啊，一群乌眼鸡，不是你吃了我就是我吃了你。不过，我庄子可是人，堂堂正正的人，不是乌眼鸡，独与天地相往来，天地这么大，物产这么丰富，人干吗要像乌眼鸡一样争来斗去呢？人生苦短，匆匆几十年，七十古来稀，干吗要杀来杀去呢？是活了不耐烦吗？不是口口声声说这个活着那个活着嘛——自相矛盾。”

“我活着，别人就不能活着；别人活着，我就不能活着。资源是一定的，这个多了那个就少了，所以得争斗，得抢夺——得拼命把别人往下踩。”

庄子翻了翻白眼，道：“怪不得我穷困潦倒了，都是你们踩的。你们踩呀踩，踩虫虫，一踩踩出个大洞洞，把我一头踩进洞，跌我浑身不能动，趴在虫洞睡梦梦。睡梦梦，做梦梦，变成蝴蝶出虫洞。出虫洞，出虫洞，高高飞飞升天空，作空做空，你们管这叫道种。怎么样啊，还要成道啊？那就是去叫人踩啊。还知道你们国师为何来求我呀，我都到虫洞里走一遭了，你们所谓的高科技、最伟大的科学家连虫洞是啥，在哪里都不知道，唉——不是我，你们连虫洞这个两个字都说不出来的——”

“胡说八道，一派胡言——我们走——”

国师听了这场狡辩，倒心有所动，朝小爪牙们道：“不得对祖师无礼，休得胡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