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一样的夏天 12

晚上，医院里。

医生办公室里，张医生翻阅着检查报告。桌子对面坐着韦什么和董欣。

韦什么：“张医生，我女儿到底是什么情况？”

张医生：“这个，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董欣的病情，我委婉点说……”

董欣紧张得抓紧了韦什么的手。

张医生：“委婉地说，有可能是白血病。”

韦什么：“那能坚决一点吗？”

张医生：“坚决说的话，肯定是白血病。”

董欣：“这……我怎么可能……”

张医生：“我建议再做进一步的检查，以核实病情。不过，以我的经验，应该是急性的。”

医院走廊空荡荡的，只有韦什么和黄凯轩两个人，气氛压抑到极致。

更晚的时候，黄凯轩的父亲过来接黄凯轩，安慰了韦什么两句，便离开了。

随后，韦什么去到停车场，回到车上拿烟。

坐到车上，关上门，那一刻，如入无尽黑暗中，整个人失魂落魄。

这时董欣打电话来了：“我做完检查出来了，你在哪呢？”

韦什么：“我回车上拿烟。”

董欣：“确诊了，是白血病。病因……可能和我以前的生活环境有关……”

韦什么：“哦，我这就上去。”刚挂电话，眼泪竟不由自主流了出来，而自己浑然不知。

一天后，董欣住进了病房里。

她看着窗外灿烂的阳光，心情已经沉到低谷。

这时，韦什么走了进来，说：“我给你买了水果，刚刚送客人到目的地，旁边就是水果市场。”

董欣：“你买了什么水果？”

韦什么：“梨，挺不错的鸭梨，水分可足了。”

董欣：“你怎么知道我爱吃梨？”

韦什么：“你是我女儿，我怎么能不知道。平时我没见你吃过其他的水果。我帮你削一个吧。”说完，坐在病床旁，拿起一个梨削起来。

董欣：”你通知妈妈了吗？”

韦什么：“我给她打了电话，她没接。”

董欣：“我也联系不到她。”

韦什么：“放心吧，我会一直给她打电话的，直到她接电话为止。”

董欣：“对不起。”

韦什么：“跟谁说对不起？”

董欣：“我真正地后悔，曾经的我怎么那样子啊。生活明明已经好了起来，我很努力地……很努力去做我喜欢的事，并做到了。明明我们的日子可以慢慢变好，我还想着，等我申请到了专利，卖出去后，给你换一台梅奔。”

韦什么：“你的专利能卖那么多钱啊，到时我开梅奔去跑专车，一定很拉风。”

董欣：“然后，我们凑够首付，去买一套我们自己的房子。房子写我的名字，然后我再把一间房间租给你。明明这一切就在眼前了，却……”

韦什么拍了拍董欣的手：“凡事朝前看，还没到绝路呢。有的治，别放弃希望。”

董欣：“可是我害怕，而且，我马上就要成光头了。”

韦什么：“不一定要做化疗的，别害怕，有我在，什么事都能解决。”

董欣看着韦什么：“我能相信你吗？”

韦什么：“你必须要相信我啊。”

董欣勉强地点了点头。

医生办公室。张医生对韦什么说：“这个病已经确诊了，急性白血病，有治愈的先例的，我们也会尽全力去治疗。不过，治疗白血病，需要将近四十万的费用，你先去筹集一下。”

韦什么：“我就想知道，治愈的成功机率高不高？”

张医生：“这个我也不好说，我们会尽我们最大的努力。你呢，也尽快把钱凑齐，我们也才好尽快实施治疗措施。”

韦什么：“行，我知道了。”

张医生：“董欣的病，需要进行骨髓移植，而亲属的骨髓匹配程度会高一些。届时，需要用你的骨髓，移植到董欣身上。不过你放心，对你的身体并没有太大的影响。”

韦什么：“没事，就算要我的老命，我也给她换上。”

张医生：“行，到时请你去做一个检查，确认一下骨髓的匹配度，然后你再同意书上签字。”

韦什么：“没问题，到时候通知我就行了。”

韦什么把卡里的钱取了出来，刷爆了所有信用卡，再找朋友借了一些，凑了十六万，给医院交了押金。

每天，韦什么在订单不多的时间过来陪着董欣，半小时左右，然后一直在跑车，直到晚上。接着，在水果市场帮忙卸货。

大货车只能在晚上进入市区，拉着新鲜水果的大货车过了凌晨十二点才会进到水果市场。所以，在大半夜需要工人帮忙把车上成箱成件的水果搬进仓库里。一个晚上会有上百辆货车进入市场，搬运一吨货能挣到十多块钱。

到下半夜忙完后，韦什么直接就在车上睡觉，天亮了借市场厕所的水随便洗漱一下，便继续去跑专车。

下午，韦什么过来看董欣，依旧削着梨。

董欣：“这个时间都有空么，每天总是这个时候来看我。别担心我，刚才黄凯轩和其他同学来看过我了。”

韦什么：“他们还挺念你这个同学啊。这个点订单不多，抽点时间来看看你，还不是怕你一个人寂寞害怕。”

董欣：“你的样子看起来很疲倦，昨晚跑车跑很晚吧。我知道，治我这病，费用可不小，一下子也不知道去哪找那么多钱。”

韦什么：“我认识的那几个叔叔都有借钱给我，已经交了押金了，所以你不用担心。”

董欣点点头，眼里已经湿润。

这时，张医生走进来，对韦什么说：“你过来一下，有事跟你说。”

韦什么拍了拍董欣：“等我一下，很快就回来。”

走廊外，张医生对韦什么说：“昨天抽了你的血，作了详细检查，报告已经下来了。”

韦什么：“那么什么时候可以给董欣做换骨髓手术？”

张医生：“这个……恐怕，不能用你的骨髓移植给董欣。”

韦什么愣了一下：“为什么？难道我身体有问题？我身体很好的，没有其他不良嗜好。”

张医生：“和你的身体没有关系，是你的骨髓和董欣的不匹配。”

韦什么：“什么意思？父女俩的还不匹配？”

张医生：“是的。根据检查报告，董欣并不是你的亲生女儿。”

韦什么：“什……什么意思？”

张医生：“韦什么，你先要冷静。”

韦什么：“为什么……”

张医生：“韦什么……”

梦，不一定都是美梦。

白天，韦什么已经没有心思再去跑车，站在医院走廊里，不停地拨打着电话，但是另一头的董文婷始终没有接听。

最后只能放弃，回到病房里。

董欣：“还是打不通？”

韦什么：“嗯，不知道她搞什么鬼。”

董欣：“其实，你现在就可以直接离开了。”

韦什么：“留你一个人等死么。”

董欣实在忍耐不住，流下眼泪：“我又不是你女儿，你凭什么还要照顾我啊。你每天都在拼命挣钱为我治病，其实我知道的。你已经为我付出太多了，何必再为我这个与你毫不相干的人去牺牲呢。你走吧。”

韦什么：“傻姑娘，你说什么呢。”

董欣：“你走啊！”

韦什么：“如果我走了，你告诉我，你还剩下什么？”

董欣摇摇头，已泪流满面。

韦什么：“那我又剩下什么？”然后坐在床边。拿起一个梨，说：“我不会离开，虽然我也没有什么理由——但是要什么理由呢。”

董欣看着韦什么，忍不住，把头靠到了他肩上。

韦什么轻轻抚摸一下董欣的脑袋，“我们一起经历了那么多，怎么能轻易放弃。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你的亲生父亲。”

董欣：“在我还没懂事前，妈妈就已经离开他了，甚至是什么人，我都不知道。妈妈现在也不知道在哪，人海茫茫，到底去哪里找啊。”

韦什么：“我想想，你妈妈当时离开我，也是差不多怀上你的时候。她嫌我穷，选择了一个追求她的富家小子。那小子我没见过，也没听说过，不过，那时候，能送一台马萨拉帝车的年轻人可不多，而你妈妈说过他是一个集团企业的公子。我查一下，能符合这些条件的人可不多。”

董欣：“哦，应该能查到。”

晚上，韦什么在网上查找了本市所有发展了超过二十年、家族中有与自己年龄差不多的子嗣的大企业和集团，然后排查出十多家企业，第二天一早，便一家一家去询问。

跑了一早上，访问了三家，并不顺利，没有预约，人家根本不见，强闯进去，被保安打了出来。靠着坚持，有两家的集团子嗣相约见了面，但都并不认识董文婷。

下午，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医院，却发现董欣并不在病房里。于是，赶忙问护士。

护士也是一脸懵逼：“咦，她什么时候溜走的？”

韦什么赶紧拿手机出来拨打董欣的号码。

一段时间后，韦什么赶到一个高档住宅区的幼儿园，停好车后，在幼儿园门口的奶茶店找到坐在门口椅子上的董欣。

韦什么走上前，说：“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你现在的情况……”

董欣：“在哪等死，不都一样得死？这里环境好，死在这里也不错。换是你，你会理解吧。”

韦什么：“嗯……好吧。为什么来这里？只为看风景？”

董欣：“在等一个人。”

韦什么：“你找到他了？”

董欣：“其实也不难。你说，妈妈曾经表示过，我的亲生父亲会送她一台马萨拉帝。那年代的马萨拉帝不多，在二手车网可以查到当时所有车的资料。看都有谁经手过，对应我亲生父亲当时大概的年龄，排查出来不难。最后有五个人符合，我从中选了这个。他的名字叫霍希同，霍氏集团的总裁的二儿子，霍氏旗下宇丰科技公司的创始人。比我妈妈大五岁。在我生日前几个月，他买了一台二手的马萨拉帝，我生日后几个月，就转手出去了。”

韦什么：“你挺厉害啊，早知道等你消息，我就不会去挨揍了。”

董欣：“等一会儿吧，幼儿园快要放学了，我问过老师了，他会过来接他儿子，我们就在这里等他。”

两人就坐在奶茶店门口，一人捧着一杯饮料，一直等着。

一段时间后，幼儿园放学了，一群孩子排队走到校门口，等着家长来接。

家长来了一拨又一拨，接走了许多孩子。

韦什么：“不知道哪个才是霍希同，那么多家长。”

董欣指着一个穿黑色衣服的小男孩：“那个就是他儿子，盯着他，看谁来接他。”

韦什么：“那个啊，他就是你亲弟弟啊。”

董欣：“我才没有弟弟呢，亲的又怎样，不认识就是不认识。”

不一会儿，一辆奔驰S级轿车停在路边，一个帅气的中年男人下车，往校门口走去。同时，黑衣服男孩开心地向中年人跑去。

董欣：“就是他！”

韦什么：“快上，别让他跑了。”

董欣：“喂，客气点，又不是捉贼了。”

韦什么：“这我知道嘛。”

中年人把男孩放到后座，在他准备坐进驾驶室前，韦什么和董欣把他拦了下来。

韦什么：“霍先生吗？我们旁边聊两句吧。”

董欣忙拍了他一下：“你干嘛！”

中年人：“你们是……税务局的？”

董欣：“你是霍希同吗？”

中年人：“是我，你们找我有什么事？”

韦什么：“你还记得董文婷吧。”

霍希同迟疑了一下，然后说：“你说的这个人我不认识。”

韦什么：“别装了，我知道你认识她，承认过去有那么难吗。”

霍希同：“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不好意思，我要送孩子。”说完，推开韦什么，坐进车里。

韦什么拍了拍车窗：“你这人渣，你逃避什么。”

霍希同没有继续纠缠，直接开车扬尘而去。

董欣看着，没说一句，只是默默呆着。

韦什么走回来，说：“没事，也有可能不是他。”

董欣摇摇头：“不，就是他，我心里很清楚，就是他。”

韦什么看着董欣，那双眼里，只有坚定。想了想，说：“我们还回去吧，人家都走了。”

回到医院病房，韦什么一边给董欣削梨，一边说：“知道是那个人就行了，明天我再去找他。”

董欣：“两人没有血缘关系的人，在一起努力。另一个有血缘关系的，却远远躲着，不负一点责任，是不是很可笑？”

韦什么：“有什么可笑呢？是不是血缘只在治你病的时候才关键。对于你我而言，一起去做什么，才更重要，对吗。”

董欣：“可是，现在就是在治我的病啊。”

韦什么叹了一口气，点点头，然后说：“放心，我不会放弃的，就算用暴力把他绑过来，我也会去做。一会儿你早点休息，我还要去跑专车。明天一早，我再去抓那个混蛋。”

董欣：“刚才你干嘛对他那种态度？上前就想打人似的。不管怎么样，他是……”

韦什么：“对，他当年可是我情敌啊，我怎么不想揍他。”

董欣笑了起来，“对哦，我都忘了你们还有这层关系。”随即，鼻血又流了下来。

韦什么帮她把鼻血擦干净，也一起笑着，笑着心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