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略 第三章

陈牧：自寡人君临以来，七八载矣，威加海外，诸国来庭，仓廪日积，土地日广，然道德未益厚，仁义未益博者，何哉？先生教我。

萧凡：臣以为，此乃大王待下之情未尽于诚信，虽有善始之勤，未睹克终之美故也，昔大王君临之始，闻善惊叹，从谏如流，自兹厥后，渐恶直言，虽或勉强有所容，非复曩时之豁如也。

陈牧：非先生教我，寡人不闻此药石之言，寡人知过矣。

陈牧：寡人欲化育万民，当取何法？先生教我。

萧凡：臣以为，教民亲爱，莫善于孝，教民礼顺，莫善于悌，移风易俗，莫善于乐，夫乐者，感人情，乐正则心正，乐淫则心淫也，安上治民，莫善于礼。上好礼，则臣民安，礼者，敬而已矣，敬，礼之本也。

陈牧：先生之言甚善，寡人谨受教。

陈牧：寡人欲以牛假贫民，使佃苑中，税其什之七，自有牛者税其五，先生以为如何？

萧凡：臣以为，古者什一而税。天下之中正也，降及唐末、五代，仁政衰薄，假官田官牛者不过税其什六，自有牛者税其四，犹不取其七八也。

陈牧：请为寡人试述之。

萧凡：自唐末以来，海内板荡，高皇帝绥之以德，华夷之民，万里福辏，襁负而归之者，若赤子之归父母，是以户口十倍于旧，无用者什有三四，及大王掌晋，南摧强楚，东却齐、燕，北取契丹，拓地三千里，增民十万户，是宜悉罢苑囿以赋新民，无牛者官赐之牛，不当更收重税也。

陈牧：先生之言是也，寡人知过矣。

萧凡：且以大王之民用大王之牛，牛非大王之有，将何在哉！如此，则戎旗南指之日，民谁不箪食壶浆以迎王师哉！

陈牧：寡人几不思量，险误大事，当为卿改之。

陈牧：寡人有气疾，欲修邺宫以自养，先生以为如何？

萧凡：臣以为，大王既有平阳，又修邺宫，将以何用？作猎车千乘，环数千里以养禽兽，夺人妻女万余口以实后宫，岂圣帝明王之所为乎？

陈牧：先生之言是也，寡人知过矣。

陈牧：今大修驰道于郡县，会久雨失期，寡人欲罪尚书，先生以为如何？

萧凡：臣以为，天降淫雨，道路涂潦，虽有鬼兵百万，无如之何，而况人乎！今大王以道路不修，欲杀尚书，岂能仪刑四海以法将来耶？

陈牧：先生之言是也，寡人知过矣，当为卿赦之。

陈牧：李晟将军克中山，而郡守不降，伏剑而死，寡人当如何处之？先生教我。

萧凡：臣以为，此乃义士也，为人臣，功既不成，唯有死节耳，大王以信义治天下，当礼而葬之，以劝来者。

陈牧：先生之言是也，寡人谨受教。

陈牧：寡人欲伐西凉，将佐皆以为不可，奈何？先生教我。

萧凡：臣以为，夫经略大事，固非常情所及，智者了于胸中，不必待众言皆合也。

陈牧：先生试述之。

萧凡：臣以为，今为晋肘腋之患者，西凉而已，彼虽险固，比燕为弱，将欲除之，宜先其易者，西凉无道，臣民不附，且恃其险远，不修战备，宜以精兵万人轻赍疾趋，比其觉之，我已出其险要，可一战擒也。

陈牧：若大军西征，齐、楚，扣关当如何？

萧凡：臣以为，论者恐大军既西，齐、楚必窥觎，此似是而非也，齐、楚闻我万里远征，以为内有重备，必不敢动，纵有侵轶，李晟将军足以拒守，必无忧也。

陈牧：先生解我心忧，寡人意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