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阵子 第二十三章 风筝比赛（上）

三月三，踏青节，也是临安城一年一度的风筝节。

自皇帝将杭州作为行在，并改名临安府以来，临安的风筝节已经举办了十九届，今年是第二十届。

今年的风筝节主办方依然是临安府衙，承办的却是建王府。建王赵玮不仅亲自挥毫为大赛题字，还奖为胜出的风筝状元颁奖。

建王是南宋的储君，如果能从风筝大赛中脱颖而出，博得建王的青眼，不啻搭上了青云梯。消息一出，临安人蠢蠢欲动，虽然报名参赛要交二十文参赛费，仍然有超过两千人报名参赛，最后经过临安府衙一通筛选，只留下了一百名选手参赛。

临安城外有个巨大的风筝广场，是在西湖边围湖造田填出来的。

此时的西湖淤塞严重，水域面积不足全盛时期的一半。说起来也是因为临安人口太多，耕地面积太少，最初是一些平民迫于生计尝试着在西湖边填湖造田，后来一些权贵富户见有利可图，也在西湖边大肆围湖造田。西湖面积急剧减少，有司不得不行文干预，这才止住了这股势头，好歹留下了一半的西湖风景。

风筝广场就在钱塘门外，是围湖造田中面积最大的一块。临安人推测风筝广场的归属应该跟皇宫大内脱不了关系，因为自造田成功以来风筝广场从未种过庄稼，倒是四周种了一圈垂杨柳，平日里常有王公子弟前来骑马射箭，游冶宴饮。

造田成功的次年，临安府衙开始推广风筝比赛，比赛地点就在新造好的空地上，后来临安人干脆就称其为“风筝广场”。

今日的风筝广场彩旗飘飘，喧闹异常。在春日的暖阳里，临安人脱去了厚重的皮裘，穿上了轻便的夹袄，鲜衣彩带，好一幅春日盛景。

参赛选手虽然被控制在一百人，在风筝广场上仍然非常夺目，皆因他们人人都将自己参赛的风筝背在背后，五彩斑斓，造型各异，光是看着都觉得赏心悦目。

风筝是选手们自备的，常见的有蝴蝶、鹞鹰、蜻蜓、彩雀，也有人在风筝上画上美人图的，或者做成山精海怪的形状。一百名选手参赛就有一百只不同的风筝，奇特的是风筝大大小小竟没有重样的。

“让让，快让让！”

“小心，别弄坏了我这飞天蜈蚣的须爪，拿不到第一你可得赔我！”

一个黑壮的汉子带着三四个伴当，抬着一只褚红的蜈蚣过来。那蜈蚣怕不有一丈多长，用墨笔勾画出纹路，黑红相间，十分夺目。尤其巧妙的是，蜈蚣的须爪和眼睛都是活动的，随着壮汉的脚步须爪皆动，蜈蚣的眼睛是金色的，中间用墨笔点画出瞳仁，此时正随气流滴溜乱转，好像活的一般，所过之处引来一阵阵惊呼，让壮汉十分得意。

“三儿，我们抽到的是几号签啊？赶紧去找位置，今日我定要博一个头彩，让那班瞧不起我的鳖孙好好看看，老孙家的风筝就是扎的比他们强！”

王宪也报名参加风筝比赛，他抽到的号码是八十八号。以风筝广场上的彩楼欢门为中心，参赛选手的位置沿西湖湖岸依次排列，左单右双。

八十八号已经是双号靠末尾的位置，脱离了风筝广场的范围，离比赛中心有点远了。

王宪的参赛风筝是一只鸾鸟，翎羽彩绣辉煌，作展翅翱翔状，唯有三根长长的尾羽却是黛青色的。鸾鸟风筝足有一人多高，风筝用的并非普通的纸张，而是彩色的绸布拼接而成，翎羽用彩色的丝绸剪贴，形成立体的视觉冲击，无比的辉煌美丽。

鸾鸟图是王宪亲手所画，风筝的骨架却不是他做的，一个五十来岁的老苍头正蹲在地下进行最后的调整。恰好孙喜一行扛着飞天蜈蚣过来，陪伴王宪参加比赛的同窗程立言被飞天蜈蚣那生猛的气质吸引了目光，一直到看见孙喜一行在紧邻他们的九十号比赛位置停下，担心地问道：“老吴，你这手艺行不行啊？今日高手众多，别被比下去了，三省还指望用它追求心悦的小娘子呢！”

老吴一边仔细检查风筝的各个部位，头也不抬地说道：“程太学尽管放心，老吴我这是祖传的手艺，我老家是山东聊城的，有名的风筝之乡。金兵南下前祖辈都是靠扎风筝吃饭，在山东提起‘风筝吴’十亭人就有十亭人知晓，小老儿若不是入了军伍肯定也是要靠这门手艺吃饭的。”

程立言跌足道：“嗐嗐嗐，谁问你这些个。我是问今天夺魁有没有把握？”

老吴站起身，将一根一指宽，一尺来长的纸条绑在右手食指上，然后伸出手指去试风向和风力，只听纸条被吹得“哗啦哗啦”响。

“今日刮的是东南风，风向湖面吹去，正好减少了风筝打架的情况，可见操持比赛的大人是懂行的。风力也够，鸾鸟上天没问题，到了天上风力更大，咱们用的是上好的绸布，完全撑得住。主要是稳字，只要咱们稳住了，这头名肯定是我们的，包管误不了王太学的事。”老吴撇了一眼孙喜的飞天蜈蚣，不屑地说道，“别看那蜈蚣个头大，颜色艳丽，可惜今日这风要飞上天都要费一番周折，风力稍微一软它就会快速下落……总之一句话，飞天蜈蚣不是咱们的对手！”

“立言，放手让老吴去做，我相信他！”

王宪负手远眺着湖面，水光粼粼，青山隐隐，湖面上还有点点画舫，杨柳已经吐出嫩芽，如万千碧绿的丝绦垂挂在岸边，整个西湖都因此而生动了。

王宪的面上一派云淡风轻，只是偶尔向人群中搜寻的目光曝露了他的小心思。

老吴已经完成了最后的检查与调试，用一根一丈多长的竹竿将风筝支起来。湖面吹来的春风掀动了鸾鸟的羽翼，仿佛下一刻就要展翅飞上九霄。

鸾鸟微偏着头，一双眼睛带着笑意，呈现出一副傲娇的姿态，就像某个小娘子神气活现的模样。

王宪看着风筝一时竟有些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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