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水见江南 第三章 时间如贼

（一）

当你发现时间是贼的时候，它早已将你的大好时光都偷走，还连带着你本来能做出的选择。

十一年，须臾人生有几个十一年。寒苏在这十一年里有过可以选择的机会，但是她选择了不选择。她以为可能再也不会见到自己想见的人，也或许，大家都已经改变了。这些年，流逝的可不止是时间，还有随着时间改变的我们。

寒苏有点晕，彻底搞不懂什么状况了。为什么昨天还在按部就班的上班？今天不仅见到了想见的人，而且还亲了。她想瞪大眼睛看清眼前的人，可是眼前人太近，她只能看见对象乌黑的眼眸，嘴唇上的触动让她不自觉地闭上了双眼。

“就此沦陷吧”寒苏想“沦陷吧！”

她感觉身体慢慢燥热了起来，她突然推开了蒋寒笙。

“寒苏，对不起”蒋寒笙将头埋再寒苏的颈窝处。

不知道过了多久，蒋寒笙才抬起头来。

“寒苏，我们在一起吧！我想和你一起去江南。我不想等到白了头，已经没有弥补的机会了，才来后悔。”

寒苏一时没弄明白，他后悔的是没有和她在一起，还是后悔没有去过江南。但是此刻，这些似乎都不那么重要，重要的是，他说在一起。

“蒋寒笙，这些年我很想你，每次想你的时候，我都在想，你会不会突然在某个瞬间想起我，哪怕有那么一次，我都觉得我的那些思念都是值得的。但是即使没有，我也没有办法不去想你。人生那么漫长，我不知道想你的意义是什么，可是想你已经成为了我的一种执念。那些执念，我并没有偏执地想要去实现。我这些年其实不是一直在等你的回应，而是在埋怨自己为什么没有告诉你，我喜欢你。当然，我也很想知道，在你心中，我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时间可以改变我们的容貌，改变我们的热忱，这些年，我也不知道我是喜欢的是十五年前的你，还是想象中的你。时间已经让你变得不那么具体了。但是，即使这样，我还是想和你在一起。”

说完这些，寒苏主动抱住了蒋寒笙，默默流下泪来。

有些命运，早已注定，就像蒋寒苏和蒋寒笙。十五岁的蒋寒苏绝对想不到，自己的暗恋并不会无疾而终。其实什么事都会有结果，只是有好的结果，也有坏的结果。世人贪婪，总想要个好的结果，但人世间难有永远是好结果的事。

（二）

蒋寒笙和寒苏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是初一开学的第一天。

寒苏不知道，第一天蒋寒笙就开始留意这个叫蒋寒苏的小女孩，她看起来是那么的瘦小。当然，蒋寒笙也不知道寒苏也从第一天开始就记住了他。在漫长人生的某一瞬，两个人只见了一面，却从此记了一生。

羊石镇地处西南地区，镇子四周都是山，其实所谓的山，也只是一些稍微高一些的坡，可能对羊石人来说，那些坡已经是高山了吧。羊石镇的初中就是在一个低矮的坡上，要想到走到教学楼，就要先穿过一个大水利地的操场，爬上98级的台阶，台阶的尽头有一颗大榆树，每年夏天这棵榆树的树冠就能遮住教学楼前的那一小块操场，然后再穿过操场，就到了一教学楼，一教学楼的后面是二教学楼。

开学的那天早上，班主任杨老师将迟到寒苏带到教室时，她还因为一口气爬上了98级台阶而气喘吁吁。杨老师看着眼见这个瘦小还喘着粗气的了，然后就让她坐在了漫漫边上，而她们的前面就是蒋寒笙和唐良。因为漫漫和蒋寒笙是邻居的原因，渐渐地，他们四人就熟悉了起来。

互相介绍后，漫漫迫不及待的说“我要不是挨着他家的，我肯定以为蒋寒笙和蒋寒苏是兄妹，这也太有缘了。”

蒋寒笙说：“听这名字，我也差点以为是我失散多年的妹妹呢。蒋朗清可能不是亲生的。”

蒋朗清是蒋寒笙的哥哥。寒苏他们在初一2班，蒋朗清在初二3班。

唐良接过话说“要不你们就结成兄妹，这样大家方便称呼。”

“还是下次再说吧！”寒苏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脸上有点泛红。

“我同意了，以后你就是我妹妹了。”

寒苏就这么被无视了。

蒋寒笙没到多年后，就三年时间，他们高中的时候，他就后悔结拜兄妹的事了。以结拜兄妹的名义行使着对对方的关心，这样的名义就像一堵墙，阻隔了两个人。

（三）

当早上的第一缕阳光，照进房间的时候。寒苏正躺在蒋寒笙的怀里熟睡，蒋寒笙看着眼前的寒苏是那么的真实，他忍不住想要用手将她抱得更紧，但是又怕弄醒他，于是他就一动不动看着寒苏出了神。

他想不到寒苏这十几年是怎么过来的。记得高中的时候还有写信，大学的时候偶尔联络，但是大学毕业前两年彻底没了联系，只偶尔听说寒苏忙着学习，忙着找工作，后来又忙着考研。他原本对生活中每一件事充满了自信，他上大学、读研，甚至去国外留学，他都胸有成竹，不曾有过一丝的担忧和犹豫。但是对寒苏，他完全拿不准，他拿不准寒苏是不是高兴，他拿不准寒苏是不是在乎他。在他一切顺利的人生中，蒋寒苏似乎是那个不顺利。他需要她，但是她似乎并不需要自己。所以，很多时候他只能安慰自己，她就是妹妹，比普通朋友再近一些的妹妹。所以，即使高中后不再见面，他还是给寒苏准备16岁的生日礼物，17岁的生日礼物，18岁的生日礼物。直到19岁，他不想再坚持了。

梦里的寒苏，又梦到自己结婚生子，梦到蒋寒笙突然出现，梦到她毅然决然想要和他在一起，但这一场梦里她哭了，她哭着问蒋寒笙，你为什么现在才来？你为什么现在才来？我都已经决定忘记你了。

梦里的眼泪随着眼角滴在蒋寒笙的手臂上，滴在枕头上。

“寒苏，寒苏，醒醒，你做梦了”

寒苏睁开她通红的双眼，看着拥她入怀的蒋寒笙，一时不知道身在何处。

当昨晚的记忆回到脑袋里，寒苏才想起来，她抱住蒋寒笙默默哭了很久很久，她都以为天荒地老了，她哭累了，然后睡着了。

“蒋寒笙，我想再抱抱你”虽然寒苏还在他的怀里。她是多么贪恋这真实的拥抱啊！

她记得初三最后一个学期的誓师大会上，她和蒋寒笙去晚了，他们分别站在男女生队伍的最后。台上的学生代表热血澎湃，他们在最后也聊了起来。

“蒋寒笙，你喜欢什么运动吗？”

“篮球吧！”

“哦……”

“寒苏，你会去县中上高中吗？”

“我不知道，我的成绩可能考不上。”其实那段时间，寒苏的爸妈从吵闹演变成了纠缠离婚，寒苏受此煎熬，学习也受到了影响。

“寒苏，你可以的，还有一个学期呢。”

然后是沉默。

春天的阳光，有了那么一点温暖，再加上内心的那一点懵懂的爱意，这样的阳光，不多一份不少一份，恰到好处。寒苏侧着头，掩饰着看着蒋寒笙的侧脸，眉毛浓密，叛逆地稍稍向上扬起，长而微卷的睫毛下，有着一双像朝露一样清澈的眼睛。那样的眼睛，她记了许多年。

后来，初中毕业的时候，寒苏送了蒋寒笙一个篮球，那是她拉着漫漫挑完了整个小镇的运动器械店和文具店，挑选到的最好的。寒苏其实存有私心——即使毕业见不到了，那就让我送你的篮球陪着你吧，希望你会看见篮球的时候会想起我。

“蒋寒笙，我送你的篮球还在吗？”寒苏突然问

“在羊石，我回去的时候刚给它打了气”蒋寒笙看着寒苏回答

“你有用过它吗？”

“没有，我没舍得。”

……

那些记忆中深刻的点，忽然被拉回了现实，总给人不真实的感觉。寒苏没想到十五岁送出去的篮球，二十九岁了还收听到了使用反馈。时光这个贼，虽然偷走了寒苏的青春和选择，但是给她留下了蒋寒笙。时光匆匆催人老，好在还未老的时候，他们就抱住了对方，真好！

愿每一场双向奔赴，都有一个好的结局。

但是蒋寒苏和蒋寒笙的故事，还远远没有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