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幻记录 记录十:清悚

对于梦而言，它总是显得扑朔迷离且令人费解，我不知道它的行动就像对于天体的运行轨迹。熄灯之后望着不见五指的黑暗，我感到一阵迷乱，如同秋天被染红的流淌的河水，变得如此可怕。渐渐的，我入睡的比谁都要沉，耳边传来一股沉默，画面如雪一般白，偶然从脑海里穿梭着一些恐怖传说，我的确感到一阵恶寒，于是陷入所谓的噩梦，那是一个有这美丽面孔的深渊。

最初时我便被它华丽的外衣所迷惑，我会以为它是一个甜美的、温馨的世界，但随着程度欲深，童话就讲到了尽头，以至于我很久没有忘记那个可怕的故事，由一个陌生男人的经历所展示:

离婚以后我失去了房子，净身出户。

因为父亲的关系，我得以找到一份谋生的工作。和教育撇上关系，不过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家庭教师而已。

在北半球即便是夏末，风仍有温度的，与小时候母亲的怀抱要差远了。

待到九月中旬，我才会开始上班。地点在一名法国佬开放的别墅区内。面试时我已看过，环状分布的居区包围着一座中心有花园的湖，街区是复古的青石路，两道无一例外赶趟着有粉色的花朵的树，我认出来樱花以及桃花。

赋闲的几日我偶尔回忆曾经。无可厚非的短暂而漫长的时光，仿佛一条孤独的河流从此驶向大海，即便将河道的发源坑低，将海口塑高，也无法追忆支撑过时的长蒿。每当小雨舍弃了宁静，将欲转归狂暴，会有云彩放弃拥抱，到落笔时早已化为雾霭。

我只有一名学生。说到我的学生，是一个见到陌生人会变内向的不到七岁的孩子。初见时我只认定她的眼睛里酿着一汪甘甜，比尚未成熟的青桔还要单纯。我并不希望我吓着谁。

在湖边的鹅卵石小道散步时，望着正在湖面聚集的外出捕食的禽鸟，她会友好地指着湖面说：“大个子先生，那里面有鸭子。”我会抚摸她的小脑袋回复吃惊的肯定。

后来她指着那些粉色的花朵：“为什么总是这样的花呢？我讨厌她们。”刹那间她的眼神中的甘甜忽而升格出许多份凄厉，像强光下猫咪的瞳孔，放大，收缩，不知道向何方延展着憎恶。我总感觉她可爱的外表包裹着一个可怕的真相，是不能告诉我这个大人的。

而那时候我并没有抚摸她的脑袋，我于是淡淡地说：“不是每个人都会拥有一把属于自己的小吉他。”她用一双带着失望的眼神看着我，好像她在期待我能够做一些帮助她的事，除了学业，除了生活。

晌午过后，湖边只剩下我一人，我的学生需要去参加另一个老师的课。我闭上眼睛享受着湖边的风赠送的今日枚阳光，毛孔被肆无忌惮的张开，丧失了笑容的脸也会绽放快乐的姿态。几分钟过去了，我期待的阳光没有知觉，耳中充斥着——充斥着糟糕的失活的噪音：

距离迟到还有半个小时，我被九月的早晨的冷风叫醒了，闹钟没有工作。刚刚发生的一切，像是虚假的回忆，像是真实的幻梦。

消瘦的家庭教师穿上衣服，早餐已成为奢望。经过简单的洗漱我便要出门。

现实总和希望唱反调不是吗？我希望太阳已经升起，阳光正在亲吻地面和楼房。然而街上人很少，今天的天色不佳。一例是阴阴的，好像有什么人用冷色调的颜料覆盖在上面。走过了几个街区，浓浓的大雾逐渐隐瞒了远方的现实状况，车声喇叭嗷嗷地吠着，好像随时便会发生一起车祸事故，唯独看不见人。

中途我才发现自己将小区的门牌落在家里，赶回去取已经来不及。当我赶到了小区，却迟迟看不见门卫的身影，包括别人的声音，整个小区格外冷清。于是我得以进入小区，奇怪的是我没有看到什么人，一辆除草机还在运作着，聒噪的声音很烦，唯独不见人。

很快我听见了小孩的哭声从不远处飘来，在一栋别墅的一楼靠近大门的房间，一个女孩背对着窗户。我慢慢的靠近，试图明白发生了什么。摆动着的妩媚的窗帘的倩影之下，她的手被人反绑着。我因此无法看到室内的状况，光与影交织着共同作乱，犹如策划着一场不为人知的阴谋。距离那扇窗户还有十米的时候，她将头转了过来并死死地盯着我，那个角度正好是一百八十度。我知道她的确只在看我。

所幸我并没有沉迷于那个世界，我醒的时候时钟正显示凌晨，子夜令我浑身发麻，绝望和无助透过我的梦来到了现实世界，无一人能够自救，也无一人能够拯救。

我飞速赶去洗手间，周围静的出奇，偶然听到街道上骑车疾驰而过的声音，我究竟是否逃了出来，我不清楚，这样的梦魇仿佛会一直伴随着我。

在那片温和的柔光中正藏着一丝血腥，在某个午后的湖面之下，波光粼粼中，马上就会有尸体浮出水面，但我不能高声，也无法呼救，好像灵魂被跟踪着，如影随形，无法摆脱。我讨厌进入那样的世界，做那样的梦。我的脑海不断浮现那个男人的事，他离了婚，在一个陌生的家庭做教师，整个小区都洋溢着可怕的氛围，但他毫不知觉，像一只在猎豹栖息的草丛外觅食的羚羊，落入命运的陷阱。

他好像就在那个世界里发出了求救信号，在那个世界遭遇了骇人听闻的事，我无法无视，无法忽略，但我什么忙也帮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