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说书客 第八章 商融之志

“我曾经的梦想是成为一位将军，征战沙场，平定天下，消除灾难，为天下黎民百姓带来一个安稳的盛世。”

“哈哈……”

商融话音未落，火堆旁的夜峰已然仰天大笑，毫不遮掩。

正憧憬着在千军万马定乾坤中的商融脸色不悦，眼中倒映着火光，冷冷的看着夜峰：“何故发笑？”

“我笑你，也笑这天下！”

夜峰仰头喝下一大口酒站起身，身形有些晃动。

“我笑你痴心妄想，笑你狂妄自大！”夜峰指着商融笑道。

“且不说你要走的这条路有多艰险，就算能统一，你又打算如何治理呢？”

“仁义！”

商融脱口而出，又补充道：“依法而治！”

“嗯，不过那些制定刑律的统治阶级呢？你又怎能确信他们之中没有徇私枉法，以权谋私者？”

“靠刑法和仁义道德吗？”

商融不解，起身压着怒火，行了一礼：“请公子指教！”

夜峰诧异的看了他一眼，沉声说道：“人是有七情六欲的，人的本性是贪欲，地主渴望得到更多的土地，王族渴望得到更多的权力与人口，商人渴望得到更多的金钱和利益，只有当他们的贪欲得到满足或将要得到满足时，他们才会去寻求和平，善良，美好，那些看起来很高尚的东西，所以道德水平的高低和个人修养，并不能约束人的贪欲。”

说到这里，夜峰抬头看着高悬于空中的明月，叹息一声：“人性本恶，每个人都是自私的。”

商融跟着起身看着他反驳道：“我不认同，我认为人性本善。”

“你看那些出生的婴儿哪一个不是心灵纯净？人们在看到弱小时都会伸手支援，在灾难面前都会携手共进，这不都是人性善良的表现吗？”

“你能做到兼爱吗？”

“这……”

是啊，这一切都只是自己的构想，可真想要付之行动时却又无比困难，自己能做到爱一个陌生人如同自己的亲人吗？

“好像，很难。”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连苍天都这么认为，更何况，世间万物都是适者生存，竞争无处不在，仅仅依靠人性的仁善是无法解决纷争的。”

“倘若人性没有了律法的束缚与惩戒，这个世界将会变得比你想象的更邪恶！”

说到这里，夜峰笑着摇了摇头，看了一眼商融，又灌了一口酒。

此时的商融内心早已是惊涛骇浪，他很清楚夜峰所言不虚，虽然这片大地从未形成过实质上的统一，但各个王朝那周期性的覆亡与重建却是不争的事实。

一旦没有了外敌，人的劣性就会展露无遗，贪图享乐，无止境的追求物质上的享受，而欲望的大门一旦开启就无法关闭，直到那受尽了压迫的百姓揭竿而起。

商融再抬头看着眼前这个与自己年纪相仿，醉眼迷离的男子，收起了之前的傲气，多了一分敬意。父亲常说三人行必有我师，人不可貌相，今日受教了。

商融躬身行礼：“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敢问先生，应当如何应对呢？”

先生？哎哟，这变化的挺快啊。

夜峰饶有兴致的看着这个一脸恭敬，虚心求教的青年，侧躺在地上一只手抱着头，一只手挑动着火堆，打趣的说道：

“想知道？可以啊！拜我为师就告诉你！”

虽然夜峰只是随口的一句话，但很快就让他后悔了。

按夜峰的想法，商融听到后就算不会表现出不满，也绝不会有什么好脸色。可商融听后却是不怒不喜，整理了一下衣裳，接着恭恭敬敬的对着夜峰跪了下来，行了三叩九拜大礼。

这行云流水的动作没有给夜峰任何来得及反应的机会，他再也无心挑动火堆里的柴火。

“你……！”

夜峰慌忙起身，想要阻止已来不及了。

“弟子商融，拜见老师！”

商融说完跪伏在地，一动不动。

夜峰此时恨不得给自己两个大嘴巴子，没事给自己下什么套呢，完了！摊上了吧！

收徒？不可能！一个人自由自在多好，绝无可能！再者，就算要收，也不可能收一个凡人。

可这话是自己说的让人家拜师，又怎好不认？夜峰看着这个不太上道的书客有些为难了，难不成真要收他？

夜峰有些纠结，但转念一想，收了也无妨，他不过是一个凡人，自己打个盹儿的功夫他一生就过去了。随便教点？嗯，就这样。

想到这里，夜峰咳嗽一声：“哈哈……”

“商兄何故行此大礼？这不过是小弟一时兴起，胡言乱语罢了，快快请起！”夜峰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去扶。

商融直起上身，却依旧跪在地上，不愿起身：“商融愿意拜在先生门下，请先生收我！”

神情坚定，庄严肃穆。

“哎！此言差矣！我比你还小呢，怎能做老师？你我朋友相交即可！”

商融俯身再拜：“术业有专攻，达者为师！先生的话让商融受益匪浅，定是高人！融愿追随先生学习，还请收我！”

“嗯，那这样吧，你且先起来。容我考虑考虑如何？毕竟这做老师，我也是头一遭，让我想想？”

听到这话，商融也不好再逼迫，抬头眼神真诚而热烈：“敢问先生姓名！”

夜峰收起了笑脸，看着商融炽热的双眼缓缓开口：“夜峰！”

说完夜峰重新躺下，转身将后背留给了商融，心里郁闷不已。

这算什么事儿？自己不过误入下界而已，怎么稀里糊涂的收了个徒弟。

“哎！怎么酒也没了！”

正想再饮一口的夜峰将空空如也的酒壶扔到一旁，侧身睡了过去。

见夜峰不悦，商融也未再打搅，他知道这个黑衫青年绝非表面上看上去的那么简单，对冲动之下的拜师行为并不懊悔，对他而言，只要能教自己学问，叫一声老师并不丢人。

见夜峰沉睡过去，商融起身轻手轻脚的走到远处捡拾木柴，添置到火堆之上，又将夜峰扔掉的酒壶拾起，将怀中的青色玉笛放下，对着夜峰的背影拜了一拜，而后转身离去，很快消失在茫茫大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