淅沥沥的小雨浸湿了半栋老楼。
八十八度桌球俱乐部就在这栋老楼的顶层。
外旧内新。
六百多平的场地,十三四张球桌,另设有六个单间。
西北角的单间。
砰。
白球再度将黑八撞进了洞中。
又是一杆收。
连续两把。
一球没丢。
球桌旁边的男子稍有些驼背,面庞削瘦,棱角分明。
正是李天赐要找的林胜武无疑。
两人刚刚打了个赌。
只要林胜武连续两把一杆收,李天赐就付给他五千。
同样,他只要有一次失误,就要付给李天赐一千。
“嘿,老兄,咱们愿赌服输,你可别装看不见的。”
林胜武一面拿枪粉擦拭着杆头,一面朝着李天赐打趣儿地说道。
“嗯。”
李天赐将视线从窗口外收回。
神色在此刻变得无比的凝重。
因为此时的楼下比刚才多出了整整两辆面包车。
除此之外,还有七八辆桑塔纳正陆陆续续地朝这边汇集。
显然,还是有人走漏了风声。
他找人这件事肯定会通过内鬼传到高启盛的耳朵里。
但他没想到的是,蛤蟆手底下的人中竟然也有属于内鬼的耳目。
并且,高启盛抱着宁肯错杀不肯放过的心态,还真就在第一时间派人过来堵门来了。
即便自己已经足够谨慎,最坏的状况终究还是难以避免的发生了。
这就意味着他不能再按照原本的话术有条理地博取林胜武的信任了。
所以,李天赐干脆就开门见山道:
“钱倒是小事,但是就怕你有命赚钱,没命花。”
听闻此话,林胜武顿时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你,什么意思?”
“看来你还没搞清现在的状况啊,林胜武。”
听见李天赐准确地说出了自己的名字,林胜武顿时眼神一凛,倏忽间腰间匕首已落入手中,下一刻刃锋就抵在了李天赐的咽喉处。
“你是林耀东的人?”
“你漏了一个字,这句话可就变味了啊。”
李天赐面不改色地纠正道。
“什么字?”
“仇。”
“仇人?”
“对。”
林胜武冷笑一声,骤然间倒转匕首,直接朝着李天赐的大腿根部扎去。
然而李天赐似乎早就预判到了他的动作,几乎在同一时间就攥住了林胜武的手腕。
继而,左拳挥出,直击咽喉,右手发力,卷腕夺刀,一气呵成。
下一刻,两人攻守易形。
林胜武被李天赐摁在了窗边。
刃锋反抵在了他的咽喉之上。
“我的父亲,是一名缉私警,十年前,林耀东靠着走私赚到了他的第一桶金,但也带走了我父亲的命。”
“而我的母亲,自我父亲走后,整日整夜,郁郁寡欢,不久之后,便也撒手人寰。”
“把我一个人,孤零零地留在这个世上,家破人亡啊,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是他林耀东,我的父母在九泉之下尚不得安息,而他,他林耀东却飞黄腾达独霸一方。”
“我咬牙切齿地活着,我等啊,等啊,等着他那铁桶一般的塔寨出现裂痕,我动用一切手段,我尽所其能地在他那里安插眼线,一年又一年,我终于等来了这一个机会,那就是你,林胜武。”
李天赐的眼神当中充斥着炽烈的恨意。
完完全全不似造假。
其效果也十分显著。
这段由他即兴编簒出来的独白着实撬动了林胜武的内心。
“你……想要那份视频?”
“不止于此,我要让林耀东眼睁睁地看着他的基业一点一点的土崩瓦解,就好像我用匕首一刀一刀的剐在他的心头肉上,如此,方才能解我刺骨之恨。”
说话间,大厅当中传来了踢踢踏踏的脚步声以及乒乒乓乓的打砸声。
高启盛的人已经到了。
下一刻,林胜武顿觉得喉头一松,那把匕首再度被塞回了他的手中。
“外面这些人都是来抓你的,这老楼十米多高,水泥地面,跳下去不死也残废,所以,跟上我……”
话未说完。
李天赐拎起一个球杆,屈膝一折为二,锋利的木茬从中刺出,在单间门被人踹开的同时,他反手将断杆戳出,直接捅爆了当头那名马仔的眼球。
“杀出一条血路!”
在说出这句话的同时。
他牢牢接住了马仔手中掉落的开山刀。
一头扎进了人堆当中。
顷刻间,刀光闪过,血花四溅。
林胜武也来不及犹豫,紧跟上了李天赐的步伐。
整个大厅中有着二三十名马仔。
他紧贴着李天赐移动,可手中匕首委实太短,在硬挨了两刀捅翻两名马仔之后,他反手将匕首砸出,想要俯身捡一把长点的武器,但根本就来不及,整个人转瞬就被乌压压的人群吞没了。
李天赐劈翻挡在前面的马仔,紧跟着一脚蹬出,借力转身折返而回,一手拽起林胜武,另一手朝着人群就是一阵狂乱的劈砍。
额头上流下来的殷红模糊了林胜武的视线,好在他仍旧保持着清醒,感觉到李天赐后扯的力道,他把住身旁的桌台,借势蹬地猛地起身,而后一手攥起两个桌球就砸了出去。
后面的马仔站位太密,所以直接就被砸倒了两个,见到攻势渐缓,林胜武两手同时又攥起分别两个桌球砸出。
借着这个空当,李天赐将手里的刀递给了林胜武,而后抡起手边的球杆劈手砸在了前面冲的最楞的那名马仔的头上。
杆子太脆,应声而折。
李天赐一手扼住了马仔的刀柄连同其右手,利用断杆处锋利的木茬直捅对方的小腹。
顶着他直接冲出了第三层的门。
但楼梯处仍有马仔在断断续续地冲上来。
来不及多想,李天赐扯过马仔,空手夺刀,一脚就将他蹬下了楼梯。
跌坠而来的马仔打乱了那些正往上冲的马仔们的阵脚。
“跟好了。”
说完这句话,李天赐便俯冲而下。
趁着对方阵脚大乱,三刀劈翻了三名马仔。
倒下的人越来越多。
两人身上的伤口也越来越多。
李天赐一刻不停。
紧随着李天赐的林胜武同样一刻不停。
一刻也不敢停。
因为稍一犹豫,冲出来的缺口,就会闭合。
三层。
二层。
一层。
一鼓作气。
出口就在前方。
“滚!”
李天赐暴喝一声。
拎着殷红的刀刃,发起了最后的冲锋。
狭窄的甬道中十来个马仔顿时一触即溃。
顷刻间,四散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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