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阮念卿 第二章 突如其来的吻

我没想到会那么快再次见到吕念。

周日晚上临近返校的时候，许执突然发了高烧，我只能独自回去，并替她请了假，可一连两天许执都没有返校，我不禁担心起来，决定下了晚自习去公用电话亭给她打个电话。

最后一节晚自习通常没有老师坐班，只有各科课代表轮流坐在讲台上维持纪律，大部分走读生是不上这节自习的，所以上课铃刚刚响不久，班里已经走了大半人了，我低头磨蹭写着数学作业，忽然班级里一阵骚动，紧接着就听到当天值班的课代表喊我的名字，“阮池，有人找！其他人安静！”

是吕念，他没穿校服，穿了件松松垮垮的背心，两条胳膊露在外面，肌肉线条明显，和班里其他同龄的瘦弱男生不同，吕念像一只野生的小豹子。我不明就里走到门口，还没开口问他的来意，他忽然凑过来，擦了擦我的脸，“有笔油。”随即问我，“我们晚上去KTV玩，许执也去，你要不要一起？”“啊？许执生病好了吗？什么时候回学校？可是我住宿，我没有走读出入证...”还没等我说完，吕念说，“下课我在东门等你。”

在同学的窃窃私语声中我回到了座位上，虽然理智还在纠结一会儿要不要偷偷溜出去，心里其实已经在筹划怎么溜走了。

好不容易挨到了下课，等同学都收拾完东西陆陆续续往宿舍走的时候，我才慢慢走出了教室，越靠近东门脚步就越快，心跳也在加速，等见到吕念的时候已经有点气喘吁吁了，吕念见到我掐灭了手里的烟，说了句“真慢。”

“我怎么出校门呀。我不会翻墙......”我看着高高的校墙犯了难。

“就别动你的笨脑筋了，跟着我走就行。”

说着吕念拉着我的袖子往东门走去。看门的大爷喊住我俩，“走读证。”吕念面不改色的掏出自己的证儿，然后一脸真诚的跟大爷说，“您不记得我啦大爷，吕念啊，上次还帮您搬过水呢，这我妹妹，我俩上学期不是经常一起走吗，她今天走读证落家里了。”大爷看看吕念，又看看我，狐疑了一会儿还是放我们走了，“明天可记得带啊，下不为例了。”“好嘞。”吕念神色如常，满口答应。

好不容易走出校门，我才敢大口喘气，吕念看着满头大汗的我忽然笑了，“我都能听到你的心跳声了。”

“我们去哪儿？”

“跟着我就行了。”吕念说着，拦了辆出租车。

一路上，或许是第一次逃校让我还有点劫后余生的感觉，又或许是上次在许执门前的那一幕太过尴尬，我并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窗外闪过的路灯和树影。

好不容易到了KTV门口，我忽然有点犹豫，问吕念，“许执真的也在？”这时我才意识到，这个问题似乎问的太晚了。吕念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只说了一句，“走吧。”

我跟着吕念走进KTV包厢，里面已经有七八个人了，有男有女，看样子不像我们学校的学生，包间里弥漫着烟酒味儿和震耳欲聋的音乐，我站在门口费力地扫视房间，发现并没有许执的身影，于是转身要走，这时吕念一把抓住我的手腕，低头耳语，“许执一会儿就来，再说你也没地方去。”

就这样我被吕念抓着走进包间，刚刚坐定就听见一个男生起哄说“换口味了啊，现在喜欢穿校服的啦？”吕念把我塞在他身后，“就你屁话多，一会儿不喝倒你咱俩谁也别走。”在他们比划着喝酒的空隙，另一个女孩儿悄悄摸到我旁边，“新女朋友？”我一时语塞，只能窘迫地摇摇头，很想冲出包间，但想了想自己确实没地方去。见我闷着头不说话，女孩儿靠着我坐下，点了一支烟，“不常出来玩吧，你们认识多久了。”“两天。”“两天？”女孩儿转头看看我又看看吕念，“真行啊这小子。”“有QQ吗？咱俩加个好友，以后一起玩。”“我没有手机...”女孩儿愣了愣，随即笑起来，“吕念上哪儿找这么个宝贝？”这时已经连喝几瓶啤酒的吕念凑了过来，“聊什么呢？”女孩儿略有深意的说“别欺负人家小女孩儿，人家还小呢？”吕念已经喝的耳朵发红，也暧昧地回了一句，“放心吧姐。”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房间里的冷气开的很足，但是我还是觉得脸颊发烫，整个人如坐针毡，我慢慢反应过来自己被骗了，今天许执不会来了，意识到这一点后我突然打了个寒颤，一种后知后觉的恐惧感突然袭来，有好几次我都想悄悄溜走，但是吕念说得对，现在学校已经闭校了，我根本没地方去。

他一开始就是这样计划的。

想到这里我突然十分恼怒，房间里那些若有似无的探寻的目光也让我浑身难受，我鼓起勇气揪了揪吕念的衣服，“许执不会来了是吗？”吕念已经喝的有点醉了，他歪过头来，好像是刚刚发现我的存在一般，停顿了一下，“你说什么？”房间里沸腾的音乐和人声实在是太吵了，我不得不凑近吕念的耳朵，“你在骗我，许执根本就不会来了！”还在说话的时候，旁边打闹的人群不知是谁撞了我一下，就着刚才的姿势我不小心整个头埋进了吕念的肩窝里，然后我忽然毫无征兆的落下泪了，似乎一整晚的复杂情绪在这一瞬间爆发。

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了，索性窝在吕念的肩膀哭了起来。吕念似乎被我的举动搞得醒了酒，迟疑着还是用手拍了拍我的背，“你不喜欢，那我们走吧。”说着，一边噤声旁边看到我们这边不太对劲的伙伴，一边抽了两张纸巾给我擦了擦眼泪，然后起身和包间里年龄比较大的一男一女说了两句，就带我出了包间。

走出KTV，北方小城夜晚的凉风打在脸上，我的眼泪也干了大半，脸有些麻，吕念似乎是因为喝了酒，胳膊滚烫，并排走的时候，偶尔接触到会让人感觉有点违和。我们停在路边，等着打车，我问吕念接下来去哪儿，他说，“回我家。”

“许执在家吗？”

“不在。”

“那我去你家干嘛？”

“睡觉。”

我还想再说什么，吕念已经招手拦下一辆出租车了，他钻进后排，整个人隐没在阴影里对还站在车外的我说，“还不走？”我咬咬牙也坐进了后排。

KTV似乎离楼外楼很远，一路上我的眼皮越来越沉，“到了。”吕念推了推我的脑袋，“下车吧。”

我迷迷糊糊地下车，迎面走来一对儿男女，男人似乎已经喝的站不住脚了，女人穿着清凉，大半个胸脯露在外面，搀扶着男人顺势坐进了我们刚刚打过的出租车里。我稍微清醒了一点，抬头瞥见吕念的脸上有一闪而过的厌弃。

我们依旧穿过院子，走向里面的二层小楼，我心想，许执不在，我应该可以住她的房间，这样想着我快步走上楼梯，朝着许执的房间走去，却发现吕念也不紧不慢地跟了上来。

“你的房间不是在一楼吗？”

“我怕你找不到许执房间。”

“我找得到...”

说话间，我们已经来到了许执房间门口，我打开房门，随即又转身问吕念，“许执为什么不在家啊？她生病住院了吗？”

吕念从我身后推开房门，自然地走了进去，“现在才想起来问？”说着径直走向许执房间的衣柜，拿出了一条宽大的男士沙滩裤和一件大T恤，“换这件T恤睡吧，她不喜欢别人穿外面的衣服上她的床，洁癖，事儿多着呢。”虽然惊讶为什么许执的衣柜有男生的衣服，但是我还是走进卫生间换下了校服，心里想着可能是许执自己喜欢穿宽松的衣服当睡衣吧。

走出卫生间，吕念已经换上了短裤坐在许执床上抽起烟来，我再一次问起许执的去向，吕念打了个哈欠，“她妈妈带她去北京做检查了，这两天就回来。”

“那为什么骗我？”

“想带你出来玩。”

“我们不熟。”

“出来玩几次就熟了。”

“你为什么答非所问。”

“睡觉吧，我困了。”

我站在床边，见吕念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你还不走吗？”

吕念似笑非笑的看着我，“我房间空调坏了。”

我一时气结，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对付这个无赖，吕念走下床来关了灯，顺手搂着我躺倒在床上，“睡吧，太晚了，明天你还要上课呢。”

我不知哪里来的勇气，踢掉鞋子，破罐子破摔地说“我要睡里面，在外面我睡不着。”

吕念笑了，双臂箍住我，一个翻身把我放到了床内侧，“现在可以了吧。”

“那你放开我。”

“我喝多了。”

我被吕念紧紧抱在怀里，虽然开了空调，但是仍能感觉到两个人身上的薄汗，吕念个子很高，整个人把我罩在怀里，我有点无处可逃，他身上的烟酒味侵略着我的鼻腔，粗重的呼吸打在我的耳朵上，我别扭地动来动去，试图逃脱这个怀抱，这时吕念在我耳边轻声说，“你喜欢许执？”

听到这句话我安静下来，泄了力一样任由吕念抱着，“喜欢。”

“喜欢她什么。”

“好看。”

“我好看吗？”

“也好看。”

“那你能喜欢我吗？”

我感觉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今晚所有的不真实感在那一刻变成一朵脑内烟花砰然炸裂，明明这个人就贴在我的背后，我甚至能感觉到他的心跳，但是一切又那么虚妄，想想自己上一次和异性有过的亲密接触，还是前段时间班级大扫除，我站在凳子上擦玻璃，下来的时候不下心崴脚了，然后被班长背去了医务室。

见我走神，吕念以为我没有听清他的话，他嘴唇贴着我的耳朵又重复了一遍，“可以喜欢我吗？”

我像是被他的嘴唇烫到一样，耳朵瞬间热了起来，鬼使神差地说了一句，“我不讨厌你。”

很多年之后我在想，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呢，是我这句被吕念歪曲成欲拒还迎地高明手段，“我不讨厌你”，还是他自己不负责任的玩笑话呢。

吕念似乎没有想到我的回答，他的双臂放松了些，我抓住这个机会，逃离了他的怀抱，迅速转身正对他，后背抵到墙上。吕念也欺身凑了过来，“你怕我？”

“不怕，但是我们才见第二面，这样总归有点奇怪。”

“哪样？”

“躺在一张床上。”

吕念笑了，“你谈过恋爱吗？”

“没有。”

“也没有接吻过？”

“这不是废话...”另外的声音被吕念的嘴唇堵了回来，他的嘴唇烫烫的，印在我的嘴唇上的时候有一些灼人，反应过来的我一把推开他，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吕念的吻再次把我淹没，我从没想过接吻会让人窒息，那时候我对接吻的想象还停留在偶像剧里那些克制的一闪而过。吕念的手箍在我的脑后，带着十分不容拒绝的味道，绵长的吻像狂风暴雨袭来，我渐渐脱了力，也不再挣扎，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了出来，似乎是发觉到我在哭，吕念停了下来，他像安慰小孩儿一样摸着我的头，“不要哭了。”全然不顾自己才是始作俑者。

吕念把我搂在怀里，似乎无比真诚地跟我道歉，“今天不是故意骗你的，只是想带你出来玩，下次不会这样了，别哭了。”吕念认真的语气中似乎还带有一点蛊惑，我在他的安抚下渐渐止住眼泪，疲惫感袭来，我小声说着，“今天的事别告诉别人...”便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