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不想活的那些日子被救赎 一束刺眼的光

冬日夜晚的寒风真是刺骨。

我蜷缩在一扇铁门旁边，抬头看向天空，像是一块平整的黑丝绸，铺盖住了点点星光。

今天出门前看了下天气预报，晚上好像是要降温。

不知道是第几次被关上了天台，我用手指再一次戳了戳手机屏幕，没有反应。

“看来是真的没电了。”我叹了口气，索性将手机放进口袋里，站起身来，双手抓住了铁门上了栏杆。

“有人吗？有人吗？”我机械地反复喊8着这三个字，心里却早已没有了求救的欲望。

反正明天早上八点半保安大叔就会上来检查，到那个时候我就可以出去了。一想到这个，我便再次蜷缩了下去。

天好黑，什么都看不见，我无奈地叹了口气。要不就睡一觉吧。突然一束的光从不远处射了过来，直直地照在了我的脸上。

好刺眼。我不经伸手挡住，想要眼睛舒服一点。但是它就想诚心跟我过不去一样，越来越亮，最后停在了我的脸上，照得我睁不开眼。

“你是谁？”声音有点沙哑。

这个时候天台上怎么还有人？我想抬头看看是谁，但一把手掌移开，这束光就让人喘不过气来。

“你能先别照我了吗。”对面的人似乎愣了一下，随后，眼前再一次暗了下来。我长吁了一口气，这才看清了面前这个人的长相。

“晏俞？”我有点吃惊。他是我们学校有名的公子哥，放荡不羁，潇洒随意，人送外号“潇洒哥”。但这个外号他本人好像并不怎么喜欢。

“我长得就那么像一个蛋壳吗？”他表示质疑。

当然不像，他可比鸡蛋好看多了。

晏俞好像对我知道他的名字感到很惊讶：“你认识我？”他嘴角上挑，一脸很得意的样子。

这人怎么感觉还蛮自恋……我眼角一抽，答应道：“潇洒哥嘛，附中谁不认识。”他的脸瞬间垮了下来，瞪了我一眼，伸手蹭地把我提了起来。

“你在这里干嘛？”他上下扫了扫面前这个踉踉跄跄的女生，“大晚上的不好好待在家里，等着回去被揍吧你。”

我心里咯噔了一下，一股酸涩感涌上舌尖：“妈妈现在肯定很高兴吧。”今晚没有拖油瓶在，她又可以光明正大地领着男人进房了。

“啊？你在念叨什么呢？”晏俞用手机戳了戳我的肩膀，见我没反应，又走到门边，把门摇得框框响。

这个人是清净不下来吗？我脑袋被吵得嗡嗡作响，一股眩晕感直冲脑门。恍惚之中，我看见晏俞往我冲了过来，随后像是被一双无形的手拉扯着，将我坠入了一场无尽的梦魇。

“缘缘，妈妈在这里哦！”光亮之中，母亲温柔的声音萦绕在我耳旁，纵使我用尽全力去抓，也只是让声音越来越远，越来越飘渺。

“刘星缘，你个小扫把星！你怎么没跟你爸一起死了！”一只手死死地扯住我的后脑勺，语气恶毒，“我为什么会生了你这么个没用的东西！”一个巴掌拍了过来，在虚无的空间中发出清脆的回响。我吃痛地叫出了声，不断地求饶，却没赢得她半点的同情。

她死拽着我的头发，将我拖在地上。天越发的灰暗，我缓缓闭上眼。

爸爸，今天晚上也没看到星星呢。

“喂！你撑住啊！”我猛地睁开了眼，黑暗被光撕开了一道口子。我看见晏俞那张焦急的脸：“年轻人可不能倒头就睡啊！”

我噗嗤笑出了声。这又是什么奇怪的说法？我内心嘲笑着，手却不自觉地往光亮处伸了伸，随后像是有股力的驱使，我前伸的力气越来越大。

我还年轻，可不能倒头就睡！

一个月后

下课铃刚响起，班上就发出了饿鬼般的嚎叫，老师也见怪不怪，收拾收拾东西便离开了教室——他比我们任何人都想快点下课。在我刚刚收拾好书包的时候，班上的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除了我，只留下了两个搞卫生的同学。我疑惑地看了看手表，心里咯噔了一下，离下课已经过了半小时了。

教室外面没什么动静。

他今天应该不会来了吧……我兴冲冲地背起了书包，刚踏出脚，只听“哐”的一声，铁门槛被人重重地踩了一脚，吓得我浑身战栗。

他今天怎么脾气这么大？我疑惑。刚想转身去跟他说些什么，头发就被人一把揪了起来。

“这么久了还不回家，在等谁呢？”

是颜青婉。

我被迫仰着头，正好对上了她那双恶狠狠的眼睛。

“你怎么来了？”我无奈地叹了口气。

看到我这么平静，颜青婉眼睛瞪得更大了，她死拽着我的头发，吆喝着她的两个小跟班，把我往教室外面拖。

“我怎么来了？我这就要你知道我怎么来了！”

被拉进厕所的时候，头皮已经痛得失去知觉了，她把我摔在地板上，居高临下地望着我：“听说你最近跟晏少走得很近？”

“晏少是谁？我只认识潇洒哥。”我看着她，见我这么说，她的小跟班一号抄起我的脸就甩了我一巴掌：“谁准你这么跟颜姐说话的？贱货。”

我吃痛地别过了头，小跟班一号似乎不允许我有这些小动作，两个手指抓着我的下骸骨，将我的头掰了过来，正好对上那张恼羞成怒的脸。

“你有什么资格叫他潇洒哥？！”短短十一个字，她却说出了气壮山河的势头，尖叫声回荡在整个女厕所。

可怜。

我内心嗤笑。

她没有给我多想的余地，一只脚就要朝我踢了过来。

她想踢死我。

但她没有成功。

因为潇洒哥闻声而来了。

他面色阴沉，一把抓住颜青婉的胳膊，将她甩在了墙壁上，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不费吹灰之力。

颜青婉直接被摔晕了，摊坐在地上，头发七零八落地散在脸上，面色难看。

两个小跟班被吓得愣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晏俞抱起了我，走了出去。

“告诉颜青婉，少犯贱，再有下次，我会直接把她从厕所扔下去。”

这种狠话，放眼整个附中，也只有他晏俞敢说出来。

出了厕所，我转头捶了他胸口一下：“不愧是潇洒哥啊，连女厕都敢进，厉害厉害。”

他没有说话，脸黑得像个非洲亚裔。

“颜青婉都被你给砸晕了！你是不是练过武术？”

他停了下来，低下头看着我。

“刘星缘，被人打很快乐吗？”

我心里咯噔了一下，笑着看他：“那我总不能一直哭吧？”我示意他放我下来。

“而且我在这里也待不了多久了。”我靠在走廊边上，盯着自己的鞋尖，“我不打算读了。”

这句话顺着微风吹到他的耳边，他一直没有说话。

我不敢看他的表情，只好将头别向一边：“妈妈不想要我读了，说我浪费钱又读不出什么东西，还不如早早出去打工，还能挣几个钱。”

“这段时间还蛮感谢你的，一直在保护我。”每天放学等我一起回家，在学校也会经常在班级外面荡悠，有好吃的好玩的也会借着自己“腻了”的借口送给我，这些我都看在了眼里。

但我好像始终不属于这个地方。

晏俞一直没有说话，我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可能是在后悔自己为什么要每天保护一个废物吧。

好像过了很久，我听见他低低地询问：“你准备去干什么？”

没有想到他会问这个。

我还是看向了他——细细碎碎的刘海遮住了他的眼睛，让我看得不太明晰。

“不知道，她没跟我说，”我如实回答，“但总有地方去的吧。”

“法律规定不能招童工。”

“你这么信法？”

“法治社会。”

“……社会没那么多法。”

“……”

就这样吧。我想着，总比待着这个牢笼里好。

我习惯性地想去颠颠书包，却突然想起它在拉扯中被丢在了教室里。

“我先走咯。”我摆摆手，准备离开。

“你什么时候走？”他问住了我。这个我妈到还没具体跟我说。

瞎扯一个吧。

“读完这周就走了。”

他再次禁声。

回到教室，班上已经没有人了，空空荡荡，我一眼就看见了趴在地上的那个书包，灰扑扑的。拉链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扯开了，书散落了一地。我记得颜青婉把我带走的时候，班上两个打扫卫生的同学还没走。

现在一个人影也没有了。

我去了那么久吗？

我习惯性地摇了摇头，却不小心带动了头上的伤口，疼得人龇牙咧嘴。

蹲下，把书一本本地放进书包，拉上拉链，拍拍上面的灰，顺势看了看时间。

六点了。

该回家了。

我背上书包，走出教室，顺便把门带关。

走廊上也空荡荡的了。

欸，这门怎么关不紧呢？

由于没赶上车，回家路上花了一个小时。平时这个时候，我已经在家做好了饭，妈妈也已经回来了。

我站在门口，妈妈的红色高跟鞋就脱在门边。

我从口袋里摸出钥匙，钥匙尖对着锁孔，我的钥匙能打开这扇门吗？

我深吸一口气，插入，旋转，咔哒，门开了。

一股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让人窒息。

我捂住鼻子，迅速将门关上。客厅沙发上堆满了女人的衣服，酒瓶七七八八地倒在茶几上。我走近那堆衣物，酒气愈发的浓烈。剥开那堆衣物，里面躺着个赤裸裸的女人，披头散发。

她又把衣服脱光了。

我拿起衣服，迅速把她盖了起来。

把书包放在地上，我撸起袖子走进厨房，开始做饭。

今天晚上就给她煮碗面吧，加上她最喜欢的辣椒炒肉做为码子，她肯定会……

我拿起筷子，耳边一阵风吹了过来。

“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晚？”

我吓得往旁边一跳，眼睛连忙看向她。

不错，还记得穿件衣服。

“今天被安排值日搞卫生，就晚了点。”我拿起锅子去接水，“你先好好躺着吧，快降温了，别感冒了。”

“感冒？”她看着我，眉毛一挑，“怎么可能？！”

一般到了这里，不回答已经是最好的回答，但我看着唰唰往下落的流水，突然抽起了风：“你穿这么少，肯定会生病。”

“你就这么想要我生病？！”她尖叫了起来，“你这个白眼狼，老娘供你吃供你喝供你上学，你在这里咒我！”

我把水龙头关掉，把锅放在灶台上，开始烧水。

“你跟你爸一个德行！外表看起来人畜无害，心里脏得就像个化粪池！”

下面。

“要不是为了养你，我早就住别墅了！还会待在这个蟑螂老鼠住的地方！”

把面捞出来。

“死不要脸的东西，你以后别想再花我一分钱……你怎么不去死呢！”

她吼叫出来，随后脱力般的摊坐在地上，我把面端给了她：“累了吗？吃面吧。”

闻到香味，她立马精神了起来，抢过面碗就一顿狼吞虎咽，期间还不忘继续威胁我：“你别以为你天天给我做饭，我就会喜欢你，我告诉你，我这辈子最恨的就是你……嗝……还有你爸！”

我看着她的样子，哭笑不得：“你先好好吃吧，吃完去洗个澡，好好睡一觉。”

“不关你的事！嗝！”

等到她踏踏实实地睡下了，我才能开始忙我自己的事。

头皮又裂开了，头发也被扯下了一大半。我翻了翻抽屉，伤药好像都被用完了。

得出去买点。

我换了件衣服，对着镜子用头发把伤口遮了遮，开门，锁门。

小巷子里的灯还没修好，黑咕隆咚的，我只好打开闪光灯，才勉强走了出去。

巷子的尽头，是灯火通明的高楼，和熙熙攘攘的人群。我尽量让自己走在最不起眼的位置，不妨碍他们享受属于自己的生活。

临近半夜，正是大家最雀跃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