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日终曲 第六章 Even

嘶……

季逐脑子里几乎一团乱麻，这一天下来他都快对“敲门声”有PTSD了。

他什么时候竟然睡着了……

刚刚那是……在做梦？

他大口喘息了几下，只觉得身体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虚弱感——方才那种直面死亡的印象太过清晰，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分不清现实和梦境。

季逐起身捡起掉在地上的书，强作镇定着走出地下室。

客厅里的灯一如最初般静静地亮着，窗外一片夜色，偶有树影摇曳。

而奇怪的是，在季逐调整过来到走出地下室的这段时间里，敲门声再未响起。

季逐停在大门前，犹疑着，他不太确定门外的人还在不在。

若是在——又会是谁？

他想了想，往门旁的墙壁方向移了一步，遂谨慎的缓缓开门。

“易小姐？”

季逐很快看清了外面的身影，他一手握着门把手，将门推开大半。

“嗯？”易晚看起来是正要离开的样子，有些没想到门居然开了。

“季哥。”

她反应过来，说：“叫我易晚就好。”

季逐点点头，他记得徐叔提起过这位小姐今年才刚满十九岁，“找我有什么事儿吗？”

易晚这会儿换下了白天的装束，穿着黑色上衣与长裤，也没再戴着棒球帽，细微的晚风吹动起她额前过长的栗发，露出一双明亮乌黑的眼睛来。

季逐意外注意到，她的右眼眼皮上下长有几小块明显的淡粉色斑痕。

“噢，我想来找你借瓶杀虫剂……”易晚回道：“之前给你发过微信了，你一直没回。”

“我今天搬家刚收拾完，忘了买……”她微微低下头。

蜀都盛夏的夜晚里多有蚊虫，季逐表示能理解小姑娘的困扰。

“小事儿，等我一下。”

易晚看着他走向屋内的身影，只安静地等在原地。

不多时，季逐便回来了，递过去一瓶蓝罐的杀虫剂：“给。”

她双手接过，道了声谢。

就见季逐又笑着摆摆手，说了句“不急着还”。

易晚拿着杀虫剂往隔壁102走去，听见身后传来很轻的关门声，她接着掏出钥匙，开门进了新租住的家。

客厅旁的走道顶部亮着暖黄色的廊灯，静谧又安逸的样子。

易晚径直走进卧室，开灯后将借来的东西搁在书桌上。

她看着桌面上并排放着的两瓶杀虫剂，想了一会儿，复又再度拿起借来的那瓶对着一旁的空地处随意喷了几下。

“嗤嗤”几声，一股略显刺鼻的气味缓慢散开。

易晚有些懒散地眨眨眼，她视线扫过一遍桌面，一张在灯光下熠熠生辉的特制扑克牌被她随手塞进了抽屉里。

……

季逐之后直接回到地下室，一切都是印象里最初的样子。

办公台上仍然有些杂乱，草纸四处散落，书本摆得歪歪斜斜。

黑皮的笔记本不知何时已被合上了，下面压着几张皱巴巴的稿纸，一旁的水杯早已见了底，而手机和双鱼玉佩则一起堆在角落里。

季逐慢慢回想起了睡着前的事情，此刻已平静了不少。

他拿起手机解开锁屏，在显示晚九点十三分的区域顿了顿，随后又点进微信界面。

果然有几条来自易晚的未读消息——她言简意赅又礼貌周到地叙述了困扰。

季逐遂不再去想这件小事，他将被笔记本压住的稿纸拿了出来。

草稿纸上潦草且跳脱的记录了大堆符号文字，都是季逐之前艰难破译笔记的过程。

在长久的研究中，他意识到父母笔记里的内容可能涉及某种不为世所知的史前文明，他从零开始，哪怕收集了众多古籍与父母留下的参考资料，破译的进度也十分缓慢。

而在今天，他循着一点突然的印象逐一查验，似乎终于有了一点线索。

稿纸上所有用以注释的符文信息最终都指向下方一个类似图腾般的图案，季逐视线下移，目光微凝——

图案并不复杂，构成简单，一对微微张开的羽翼被三道圆环交叉锁套着，其后停滞着太阳，周遭分布着数条细线。

季逐的美术功底不怎么样，他也只是按照得出的描述尽量复刻，在他的印象里，那些细线代表的是“雾”。

在迷雾中受困的天使？那太阳又意味着什么呢……

季逐猜测着图案的含义，一时没有很好的解释。

这个图案的描述在他破获的内容里经常出现，而他似乎又另外在哪里见到过……

季逐放下稿纸，将其夹在笔记本里后，伸手揉了揉眼睛，一股难以遏制的疲倦感渐渐扩散开来。

想来是长时间的研究与噩梦太过耗费心神了。

他叹了口气，决定去洗漱休息。

……

收藏家张永康先生在立阳城城郊处有一座常住别墅，这里环境很好，静谧雅致、空气清新，而不幸的是，这儿也成了他生前最后待过的地方。

事件过去的第二天，警方仍然封锁着这里，别墅附近拉着长长的警戒线。

数辆警车停在旁边的空地上，刑侦队的警察们不停进进出出，侦查现场秩序井然。

沈群站在为首一辆警车旁，他一手夹着一叠资料文件，制服笔挺，正有条不紊的跟身边的下属吩咐着什么。

“媒体记者通通挡住，”沈群蹙眉：“就刚刚来的那一批，你找人过去周旋一下……”

“再叫鉴定科的兄弟们继续查，一点蛛丝马迹都别放过……”

小警察遂领命而去，风风火火的。

沈群说罢便感知到兜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一下，他正要查看，就听不远处有人叫了他一声——

“沈副，上面的人来了！”

沈群一愣，循声看去。

就见警戒线被解开了一角，两辆普通的黑色轿车缓缓驶来，后停在了空地处。

车门打开，从上面走下来一队穿着日常便服的人。

他们看起来很是轻松，下车后也交头接耳着，在秩序严谨的封锁区内引得旁人纷纷侧目。

为首的青年相貌惹眼，他环顾了一圈周围，眼底似乎压着些微戾气。

沈群心里冒出的一点不满还没成势，就在看清那人的下一秒烟消云散了。

“宋师兄，这儿！”他朝那边挥挥手，快步走过去：“你怎么到立阳城来了？”

宋云阶也看到了沈群，他抬脚迎上，那队人里又出来一个跟在他身后。

“昨天就到了，来处理些事。”

宋云阶向沈群一指身后跟着的男人，介绍道：“这是国立特安局的祁尚队长，那边都是他的人。”

特安局？

沈群很快意识到了什么，神情一凛：“祁队长。”

祁尚对他点点头，又往宋云阶那边看了一眼，只沉默着。

“一会儿叫你们警队的人都撤走，”宋云阶没有半点废话，“这个案子接下来全权交给特安局，祁尚会负责。”

沈群愣住。

“是上级的决议，通告应该已经到你手机里了。”他又补充一句。

“是。”

沈群不疑有他。

“嗯。”宋云阶随即转向祁尚，催促着：“我赶时间，你有什么要找沈群确认的现在赶紧问。”

“……这……”祁尚有些复杂地看向他：“老宋……”

宋云阶瞥他一眼：“他不是外人。”

“……祁队长有什么事儿尽管说。”沈群听得云里雾里的。

“那好……”祁尚不再犹疑，“沈副队，你们的人在搜查过程中是否找到过一张水晶制扑克牌？”

“水晶扑克牌？”沈群回想了一下：“没有，我敢肯定。”

“但我们在别墅附近发现了一块玉佩，不过那是另一位季先生的物品。”

“玉佩？”

祁尚刚想继续问下去，就听宋云阶有些不耐烦地开口：“玉佩和季逐跟这件事没关系……”

“祁尚，没什么好问的了，”宋云阶说：“你应该知道，扑克牌既然不在这儿，眼下必然是在那个Even手里。”

“确实……这也是大部分人的猜测，”祁尚眉头深皱，“这下可不太好办了……”

“若是那里的另外几个组织，我们都还有迹可循……可换作像Even这样神出鬼没的独行侠……”

祁尚头疼地看向宋云阶：“只怕一级通缉令发出去也很难有什么收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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