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日终曲 第一章 房东与租户

日上三竿，阳光透过半掩着的窗户照进室内，将略显沉闷的气氛冲散几许。

空调在半夜便已按着定时关闭的程序停止运转，室内气温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变得燥热起来。

“嗡——嗡——……嗡——嗡——……”

突然，一阵阵手机震动的声音打破了房内的平静，手机屏幕紧接着亮起，上面显示着一道来电提醒。

床上酣睡如泥的人似乎是被惊动了，他伸出一只手在枕边缓慢地摸索了一会儿，接着十分不留情面地按下了电话挂断键——手机立时安静下来。

就见他踢开了身上半盖着的薄被，翻了个身后再度沉沉睡去，从始至终眼皮都没动一下。

然而电话那一头也不甘示弱，“嗡嗡”几声，手机又开始无休止般震动起来，大有不接不停的毅力。

这下那人彻底被吵醒了，他全身猛的一震，只觉得耳边一声接一声的震动让人烦不胜烦。

“喂？”

“喂，小季啊。”徐国先正坐在一家装饰考究的咖啡店里，他听出了电话那头声音里的烦躁，心下了然：“不是，你还在睡？你忘了昨天我提醒你的事儿了吗。”

“啊……啊？徐叔……”

季逐坐在床上回过神来，一点莫名的起床气瞬间散了。

他立刻飞身下床，抓着手机带着十足的不好意思道起歉来：“抱歉，抱歉啊徐叔，不小心睡过头了……事儿我没忘，真没忘……我这就起来准备……”

“……”

徐国先听见那边在一阵兵荒马乱中又一次挂了电话，耳朵里传来“嘟”的一声。他立马收起手机，扬起笑容转向对面。

“咳咳……不好意思啊易小姐，见笑了。”徐国先试图缓解尴尬。

“没事。”

女生坐在他正对面的沙发椅上，身上套着一件灰色的轻薄防晒衣，头上扣着一顶棒球帽，她低着头摆弄手机，过长的刘海遮住双眼，看不清面容。

“嗐，那是个小老板……平常是娇气了点。”徐国先含糊着解释了一句，转而又道：“不过我们的房子是绝对没有问题的，您选中的那一户更是格外好……”

“您看，”他扒着案几上那张房间平面图，不遗余力的推销:“这户一层的房子是自带一个地下室的，空间很大，咱们的室内排风系统也是九成新，空气质量没得说……采光也很好，防潮保暖的……”

“这边靠近市中心，相邻着好几条地铁线……”徐国先又拿出手机，点开一张局域地图，“交通特方便，地段是咱市里那些居民区中排得上号的。小区各方面设施都齐备，最外圈围着专业隔音墙，闹中取静，保管您住得满意！”

“嗯。”女生安静听着，不时抬眼看看。

徐国先跟这位小姐打了几天交道，了解对方寡言的性子，便不太在意。他知道易小姐一开始就是直接在中介所的网站里选定的房子，也不曾讲价，想来是对住房的各方面情况都有些了解的。

他不再多言，直截了当道：“这会儿时候也不早了，那我们就先去小区看看房子？”

“好。”

女生点点头，背着单肩包从座位上站起来。

……

季逐这时已经把自己收拾妥当了，他拿着一摞昨天换下的脏衣服进了洗衣间，准备直接把衣服放进洗衣机里。

“诶？”季逐翻着衣服的手停了停，又在外套上扒弄了两下。

就见那件黑色外套的右手袖口处不知什么时候开裂了，赫然多了一个大豁口。

他左思右想不得其解，但确定自己确实没有在哪儿划破了衣服的印象。

季逐不再细想，单独将外套拿了出来。烂了件衣服对他来说不是什么大事儿，类似的外套他还有很多。

他伸着懒腰缓步走到客厅里，手指划开手机屏幕，上面显示八点多的闹钟毫无建树地响了几个来回，而现在已经快到中午十二点了。

季逐懊恼地拍拍头，对近乎一睡不醒的自己很有些无奈。

事实上他昨晚睡得不算迟，但他莫名有一种睡沉后很难醒过来的恶习，了解他的人都对此无可奈何，他也曾求医问药，但并没有查出来哪里不对。

季逐叹了口气，复又转回房间。他在衣柜夹层的抽屉里拿出来几样东西——透明的文件袋、两把钥匙和他的身份证。

他翻了翻文件袋里的租房合同，确认无误后便带着它们回到客厅。

就在这时，一阵短暂规律的敲门声响了起来。

“来了。”

季逐闻声径直走过去开门。

“哎，小季。”

门外正是刚才那位房产中介徐国先，他当先冲季逐打了个招呼，随后偏着头介绍道：“这位就是房东小老板，姓季。”

季逐这才注意到徐叔身后跟着的女生，她看起来身量娇小，被徐叔挡住大半。

“你好，我是季逐。”季逐礼貌的冲人笑了笑。

“这是易小姐。”徐国先接着说。

“易晚。”女生扬了扬头，她仍然带着那顶棒球帽，细碎较长的刘海散落，让人看不太清那双眼睛。

“小季，你拿着钥匙，”徐国先说：“咱们带易小姐去隔壁看看房子。”

季逐应下。

这栋公寓楼共有十二层，属于小高层住宅，而每层楼只设有两户住房。季逐平日里住在一楼101房，易晚看中的正是第一层的另外一间。

三人随即来到了102号的房门口，季逐拧开门锁后往旁边让了让，徐国先便带着易晚走了进去，季逐缀在他们身后。

当先映入眼帘的客厅别致敞亮，窗明几净，很容易博得好感。

正如徐国先所说，房子里一切装潢摆饰都是九成新，且这几天一直有请人专门打扫，此刻看来跟新房相比也差不了多少。

易晚左右看了看，征得同意后竟拿出手机拍了几张照片，她还是那么安静，看起来有些随意，但拍照的样子又显出几分认真来。

季逐多看了她一眼，弯了弯嘴角。

“易小姐，我带您去看看里面的房间……”

徐国先走起职业流程，一边走一边给人介绍着。

季逐没再跟上去，他作为房主只要在场亮个相就行，给人介绍还是得术业有专攻。

他走到客厅的飘窗前将窗帘再拉开了一些，从这里向外看能看见一大片绿荫与修剪有致的花坪，再远处是其他高耸的公寓楼。

“咚咚咚——”

一阵略显急促的敲门声突然传来，清晰强势。

季逐愣了一下。

他们进来时没关102房的房门，而隔壁101的门他是关了的。听声音不难辨别出是有人在敲自己家的门。

是谁？

他平常交际不多，谁会在这个时候来找他？

季逐快步走出去，不曾想竟猛一下跟好几个警察模样的人打了个照面。

他脑子一瞬间有些空。

“咦。”为首的男人看着季逐，像是仔细辨认了一下。

他紧接着放下敲门的手，从怀里掏出一个证件：“你好，是季逐先生吧，我是立阳城汉州区街道派出所刑侦二组的郑平元，请你跟我们走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