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左师徒修行录 第1章 十界天门

陆习玉近来正寻一方九龙玉印，只身前去十界天门，待看有无收录对自己有用的交换祈愿。

十界天门是各界交换至宝的地方，极其隐蔽，鲜有人知晓，堪堪算得上偏门左道。

名叫天门，实际幻境与鬼门望乡台如出一辙。

一入虚门，漫漫乌光，无边无际的灰色雾气，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犹如鸿蒙混沌。其中夹杂着微弱灰光的便是祈愿了，各种各样的欲望书写在玉牌上，散着灰扑扑的光。

这些祈愿都是见不得人的秘密，上不了台面的难事恶事，求这些事的香灰供奉落不进神坛观宇，便会飘到此处。

人间界禹化国内，有人十余次高香求助，酬谢之物赫然写着九龙玉印！陆习玉抬手，罗衣鲛纱滑到腕骨处，招来玉牌，捏碎祈愿，交换契成。

陆习玉幻化成一副素衣男子皮囊，普普通通的公子模样，身量修长高挑，手执五尺长剑，从祈愿人所设的法阵中走出。

此时，人间界已是后夜凌晨，冬日白雪铺了偌大的后花园，在月下反着光，并不昏暗。阵法随着陆习玉的脚步踏出而碎成灰烟，这团烟指引着陆习玉从后花园走到一处内殿。

灰烟吹开殿门，半点声音也无。

殿外寒风随着陆习玉的脚步蔓延进来，地下笼火也随之熄灭。本就不安枕的王爷觉浅，忽然感到空气极冷，瞬间清醒，就见一人进了他的寝殿，悄无声息像是飘进来的一样。

王府守卫森严，就连他自己也未察觉，此人并非寻常人。

陆习玉负手握剑在后，他逆着光线走近，在王爷床边站定。

王爷只看得清上方是位男子轮廓，身上似是披了一层月光。

陆习玉开口，压迫感十足：“你有九龙玉印？”

王爷听了，立即反应过来，知这人是接了他的祈愿而来，不顾寝衣单薄，赶忙下床俯首，扑通一声就对着面前男子跪了下去：“先生！求先生救救此城民众！”

何事能让王亲贵族如此卑微？堂堂一个王爷怕成这样。

陆习玉虽然好奇，倒并不在意所谓何事，反正是为交换祈愿而来。

我为其解决问题，其予我应得之物。

“印在何处？如何得来？”陆习玉慢悠悠的晃了两步，离远了些。

寒冬腊月，王爷冻得膝盖发疼，不敢起身，老老实实道：“是禹化国代代先皇所传。请先生放心，我父皇已故，此物无人知晓，我意不在位，膝下又无子嗣，留玉印只是将它当做父皇遗物来珍藏，并无反意，也并无损坏。先生若能救下城中百姓，别说区区一尊玉印，在下愿以全部身家供奉先生！”王爷十分谨慎，把该有的考量一并托出，生怕眼前人有所顾虑。

“我要你身家做什么。”

“......”

陆习玉垂眼瞧着王爷脑袋，慢悠悠踱步到一张软椅坐下：“细说。”

听闻王爷一一道来，得知城郊外那片邪地原是座荒废的佛塔，今年冬月之后，夜半总会飘出钟声，此声令人神智涣散，三更时分便像中了魔障了似的，被引入那座塔中，从此再未出来。

开始只是有些流浪乞丐失踪，后来逐渐引得家家户户男子皆是如此。大至老翁，中至青年，只要是男子，无一幸免，现在城中只剩下些老弱妇孺和少年孩童。皇帝下旨遣了三批护卫队来，近几日又失踪了数人。

陆习玉听完，以剑身敲了敲椅子，示意知晓，起身，转瞬消失。

王爷还在冰冷的地砖上跪着，看向陆习玉消失的地方，愣了神。

王爷虽讲了这许多，却也隐瞒了一些事。

他没说在此之前已有几位道长高僧遇难，连国师也摇头叹无可解。

也没说那处地方多么可怖，以至于他狠心用亲生孩儿做镇邪之事。

如今有先生肯接这桩祈愿，王爷心中算是稍安。

帝兄多疑且暴戾，滥用臣子，朝堂根系繁杂，难以动摇。而今，他只是个没用的王爷。他能做的，只有这些了。

彼时，城外。

街头巷尾死气沉沉，越往城郊空气越阴寒。

塔足够高，离很远也能看清所在位置。

陆习玉抬头远眺，见星宿显东方心月孤，天河水，破执位，此刻已寅时末，大凶之势,必得卯时辰前速速解决干净。

陆习玉不耽搁，乘着夜色，瞬时掠到那座高塔下。

塔前九尺处放着一套黑色长桌上设了祭坛，上面铺着红色绸布，像是摆着供奉香案，鼎内香灰已经满出来，被吹撒在绸布上。

古朴破败的墙面之中，大门被黄泥封死，墙体渗出黑色粘稠液体，浓重的恶臭味随寒风溢出。

铛，铛，铛。

钟声响了，声音从塔内传来，类似大器编钟声沉闷。

陆习玉皱眉，这钟声对他的影响微乎其微，他也不甚在意。

皱眉是他不喜这种污浊之地，看了眼黑漆漆的高塔，嫌弃的掐了护身诀，以免污物染身，飞身直上到塔顶。

塔顶视线开阔，千家万户一览无余，能看到城中王府所在。陆习玉确定这会儿周围无人受惑来此，那么，此时的钟声便是因自己而来的了。

陆习玉脚踩赤金阵法，站在塔尖虚空而立。扬手一挥，风起，毁了塔下祭坛，鼎内香灰倾倒变成薄雾，裹着灵力，吞噬着城中浊气。

这是陆习玉惯用的法决，操控万物为己所用，名为[湮尘]。

差不多了。

陆习玉听着钟声，在塔顶向下一层随便寻了个窗口，一击粉碎，露出约莫八九尺高的破洞，又冲破洞甩了两次清尘决，抬起衣袖虚掩着口鼻，才移步迈进了塔内。

铛！

突然一声钟响，震耳欲聋，音波裹挟着邪气传遍周围百里。

陆习玉不察，被这突然袭来的钟声震退半步，停在窗前破旧向下的楼梯口处。

楼梯下结满了蜘蛛网，被风吹的摇摇晃晃。

城中被湮尘裹挟的香灰依旧不受影响，占着上风，鬼气和音波只能在城外打转，入不得城内。

蜘蛛网么？有。

陆习玉左手轻掩着鼻，右手并指朝下，五尺长剑化为一绺金光蛛网，那蛛网顺着陆习玉脚下的阵法铺去，瞬间变大，万条网脚牢牢粘住塔内八方斜角处，深深扎入榫卯之中，只作稍稍一用力。

咔嚓。

塔顶最后一层直接被蛛网拧断，掉落，碎成屝粉。

陆习玉踩着熠熠金光的蛛网，小步至中央。在浮浮沉沉的尘光中，宛若天神。

蛛网忽然光芒大涨，照亮了塔下所有层。

陆习玉垂眼向下看去，瞳孔微缩。

他见过战场厮杀，尸山血海，却是第一次见这番景象。

最底层有大片密密麻麻的枣色虫蟞蠕动着，啃食半腐的肉。堆积了十几层的骸骨，最上面的一层幼童依稀还能辨得出是小女孩，因天气寒冷，并未完全腐化。靠近窗口台阶的许多已经完全风化的小小头骨们堆叠在一起，被风吹的咕咕咚咚作响。

这些，全是婴童。

数十万小小白骨堆砌而成。

全是女婴女童。

陆习玉有些不解，明明能感受到这些孩童骸骨中没有一丝业障，怎会凄惨至此。

怪不得一路上都感受不到任何妖邪之气，只有极端的浊气和鬼气。

看来那狗王爷并未老实交代，或者，不知内情？十柱高香和九龙玉印相求之事必不会不知因果，那狗王爷瞒了什么。至于到底是什么，或许也不怎么重要。

这些都不是陆习玉想管的，他的目的只是九龙玉印而已，没心思揣摩凡人想法。

趁着蛛光，往斜下方看。

不远处墙上有一处壁龛内涌出红光，忽的聚集一团，向陆习玉袭去。

只可惜一番攻击还未到他跟前，就被他脚下的蛛网噬了去。连头发丝都未动一分。

“你是谁，毁我们的住所！”奶声奶气的女孩子声音，又像被烟熏火燎过的，夹杂着些沙哑：“又是那狗皇帝和国师派来拿我们的吗！”

“劝你赶紧走，善恶有报，休要多管闲事！”女孩声音不耐。

见那壁龛里放着两尺见方的红木盒，盒盖上七星北斗莲花描的十分精致，像个小棺材，细看之下是镇压纹路。

这是镇压襁褓中的婴孩？

红木盒旁边挂着一副小小画像，原来说话的童音就是从这幅画像中传出来的。

灰白的小手从画中伸出，打开了壁龛里的小盒子，一缕魂魄从盒中凝成了小女孩，看起来八九岁的模样，身体破破烂烂，瘦瘦弱弱，没有双腿，不像有催动刚才那声钟的力量。

再看刚才小女孩出来的那个红木盒里，躺着个婴孩，像是刚出生不久，小脸也是灰白，身上裹着莲花绣纹的包袱沾满污血。

小女孩飘飘荡荡到空中，双手握着不知是何凝成的漆黑白骨做钩刀，作势要与陆习玉拼命。

陆习玉抬手一点，将小女孩困在蛛网内，一圈一圈缠成茧。翻手抬指，蛛丝仿若微小银河簌簌而下，裹着红木盒带到他面前。

陆习玉略探了一眼小木盒里的婴孩，皱眉。

冰冷苍白，腥气太重。

塔下白骨看到小女孩被困，窸窸窣窣爬起，踩着虫蟞和半腐的童尸，向陆习玉爬去，数十万游魂聚成密集的利刃，想要驱逐外来者，铺天盖地刺向陆习玉。

陆习玉只是随意弯了弯手指，脚下蛛网光芒大盛，直接压下全部游魂！

小女孩傻了。

对底下成山的白骨使了个眼色，心念：“快逃！”

-

-

-

破释周易洛图之词，如有迷信等盲知点，纯属作者我瞎扯。

新人小白求鼓励，求轻喷。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