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渊劫 第四十五章 父子间的秘密

周元忠听到这里已然明白，牙根不禁微微咬紧。

????管家是府中的老人，自然知道这小两口之间的感情，知道就算没有孩子，世子也不会再纳二色，他这么做，其实就是不想让立春留下子嗣。

????“周叔是跟随母亲陪嫁进府的，心中自然有所偏向。”周立春见父王难过，试图劝慰，“他照顾父王一向精心，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孩儿深知他并没有别的想法，只不过是替母亲觉得有些委屈罢了……”

????“你母亲若还在世，她第一个饶不了周管家！”周元忠白发微颤，拳头恼怒地抵在茶案上，按出一道裂缝，“你也不用替他求情了，回去休息吧，为父知道该怎么处置。”

????周立春张了张嘴，却也想不出别的话好劝，只得躬身行了礼，缓缓退出。

????此时天色已暗，书院的外门廊下，赵凌雪已经得讯赶来。立秋被赶出去后自然也不肯走，叔嫂两个互相都问不明白，又不敢进去，只能呆愣愣地等在外头。

????好在并没过太久，紧闭的门扉便已打开，周立春慢慢自内走出，看上去虽然容色沉郁，但还算平静。赵凌雪这才松了口气，迎上前挽住他的手臂，问道：“父王把你单独留下来说什么了？”

????周立春淡淡笑了一下，“也没什么，就问了问对你的事是怎么想的……”

????赵凌雪“哦”了一声，周立秋却没这么好糊弄，立时追问道：“如果父王只想知道这个，那为什么要把我们赶出来？”

????立秋的眉眼一向更随临渊王妃，此时扬起双眉的模样宛然带有她生前的影子。周立春怔怔地看着他，突然觉得异常思念母亲，一时间什么话也不想再说，只轻轻摇了摇头，道：“大哥有些累了，你也先回去吧。”

????正月未尽，廊下积雪犹在，莹莹的反光斜斜照亮他半张侧颜，一眼望去肤色竟似白得透明。周立秋心头疑云沉沉，想要追问，却又不能再问，只得呆呆地看着兄嫂二人转身离去，留给他一片寂静与茫然。

????尽管素日里总是吵吵嚷嚷，抱怨说父王偏宠，但在周立秋的内心深处，他很清楚自己得到的关爱并不比任何人少，也完全相信这个家里的每一个人，彼此间都是绝对的坦诚无欺。

????他从未想过父王和兄长居然会另有秘密，更无法忍受此刻这种被排斥在外的感觉，就好像无缘无故被扔到一个陌生的地方，茫然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

????周元忠从书院内走了出来，向这边看了一眼，但不知为何，他竟没有过来说话，而是快步穿过侧门，朝外院走去。

????周立秋突然间觉得有些生气，跺脚转身，闷闷地来到了妹妹的院子。晚间东院侍女提来两个食盒，说是世子已早早睡下，请三公子四小姐今晚在自己院中用餐。

????盒中菜肴被一一拿出，其中数碟细点仍是赵凌雪亲制，周立秋呆呆看了片刻，全然没有胃口，只携了一壶清酒，纵身跃上屋顶，头枕青瓦仰首喝了一大口，反而是周立冬塞得满嘴都是，活像一只鼓着腮帮子的仓鼠。

????入夜风起，空中月已残缺，斜挑在扶疏的枝影间，光晕浅淡。周立秋边喝边放空思绪，不知不觉酒壶见底，人也沉沉睡去。

????次日醒来，东方刚刚破曙，一缕微光带来稀薄的暖意。周立秋揉着脸坐起身，觉得额角抽抽地跳疼，跃下屋檐，回房叫人打水洗脸。

????他的酒量向来很好，一壶清酒算不得什么，只是一夜风露睡得不稳，多少有些提不起精神来。

????临渊王素不喜繁礼，从不要孩子们晨昏定省地折腾。周立秋无聊地呆坐了一阵，起来换了件轻便的短衫，提剑出门，到主院东北的演武场中练早课。

????此刻方才黎明，整个府中只有早起洒扫的仆役们穿行。周立秋练了一阵剑法，背心微微透汗，便走到场边木架上抽了布巾擦拭。

????临渊府演武场南接书院的后门，向北再过一条巷道便是外墙角门。周立秋擦了汗，正想重新提起长剑，突然发现那道常年锁闭的北角门竟是敞开的，外头隐约停了一辆马车。

????这时巷道另一端响起了脚步声，一个人影低着头，双臂反缚，被数名王府亲卫押着走了过来。那人头上未戴巾帽，花白的发髻在晨风中有些凌乱，赫然是周管家。

????周立秋大吃一惊，几个纵步奔了过去，叫道：“站住！”

????一行人脚步停下，为首者转过身，却是一脸严肃。他一面挥手示意亲卫们快把人带走，一面迎向周立秋，语调平静地道：“这是老王爷的命令，押送周管家到寒州乡下庄子上幽禁，请三公子不要插手。”

????周立秋惊讶地问道：“周叔一把年纪了，昨儿还好好的，一夜之间能犯什么错，要送到边城幽禁？”

????亲卫长避开了他的视线，道：“这不是我能跟三公子解释的事情，王命在身，请您见谅。”说罢行了一礼，紧赶几步追上了前面的人。

????周立秋有些愣怔地在原地站了片刻，眉间慢慢生出一抹怒意，转过身不去父王的正房，反而直接奔向了东院，一迈进外间的门槛，便大声叫了起来：“大哥！大哥！”

????屏风后人影闪动，赵凌雪迎了出来，居然整整齐齐已是一身出门的穿戴，皱着眉头道：“嚷什么呢，听见了！你大哥昨晚没睡好，刚刚才起身，今天这里没有早饭。”

????周立秋绕开她冲进内间，直愣愣地问道：“大哥，周管家被父王下令押去寒州幽禁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赵凌雪在后头听见，顿时也吓了一跳，“周叔吗？不可能吧！出什么事了？”

????周立春此刻尚未梳洗，寝衣松松系着，一头乌发披散在肩上，眉目低垂，淡淡道：“既说是父王下的令，自然会有父王的道理，咱们做晚辈的不要多管。”

????赵凌雪对夫君的意见少有不赞同的时候，听了这话却皱起双眉，摇头道：“周叔可是看着母亲长大的老人，能跟别人一样吗？他行事一向小心细致，我想不出能怎么触怒父王。就算是看在母亲的分上，你也应该过问一声。”

????周立春勉强笑了笑，安抚道：“好，等我见了父王就问。小妹还等着你呢。”

????赵凌雪不疑有他，匆匆拿起披风系上，临走时还补了一句：“你一定要问清楚，晚上跟我说啊。”

????周立秋抱臂靠在墙角没有说话，等她走远后方来到兄长身边，盯住他的眼睛，“我觉得……大哥似乎不用问就已经知道为什么了，对吧？”

????周立春眼底掠过一抹黯然之色，并没有立即回答，转身默默看向窗外。

????周立秋急得不行，一下子又转到他前方，怒道：“昨夜我就觉得怪怪的，父王和你肯定藏了什么事情，你们俩自己心里清清楚楚，单单不跟我说！不行，都是一家人，我受不了这样莫名其妙糊里糊涂的，今天你得告诉我，不说明白我就不走！”说着，他气呼呼地在窗下圈椅上一坐，两颊绷得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