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臣 第六章 又臭又硬的石头

大周皇帝在收到了左旭海的密函之后，将仅剩的两个皇子并太傅传唤至议事殿。

“左将军来信说边关最近莫名多了他国之人，尔等有何看法？”

坐在主位的皇帝虽以垂暮，但那双眼睛却炯炯有神，仿佛可以看穿人的真实内心一般。

居于中间的大皇子周楠上前行礼，“父皇，边关本就人多眼杂，儿臣觉得左将军所言之事还需进一步查证，现在定论恐为时尚早。我大周自建国以来均讲求证据，如果单靠一封密函就轻易下决断，儿臣担心恐难以服众。”

皇帝看了看自己的儿子，又将目光转向剩余两人。

“太傅跟老三呢？”

刘太傅本就不喜参与皇权斗争，老早就想请辞却被皇帝再三退回，眼下也只有和稀泥的法子保全自己。

“回陛下，老臣同意大皇子之言。虽然左将军为人正派刚正，对于密函之事想必也不会掺假，但为了安抚天下百姓，此事还需确切证据方才有个合理的交代。”

刘太傅都这么说了，皇帝自然也有了自己的考量。

“老三，说说看，你觉得此事如何？”

三皇子李陌宸虽为皇子，可却在出生之时被太卜署测定为孤寡命数。

若跟随皇姓，则有碍于王朝繁衍，因此这才随了他母家之姓。

由于不受皇室宠爱，三皇子在大周宫墙也只剩个皇族的虚名了。

不愿说话的李陌宸在皇帝的第二声询问下才舍得开口，“皇帝陛下，不论是查是养亦或是放，不全都在您的掌握之中？”

皇帝没在意他带有顶撞的语气，毕竟他早就习惯了。

“具体说说。”皇帝看了一眼殿前的三人，对着三皇子开口。

面对皇帝的文化，这次的李陌宸没有片刻思索，“臣斗胆，皇兄刚才所言不无道理。但左将军身为镇国将军，功勋犹在，倘若陛下直接下旨督办此事，不但有疑虑左将军之意，还会让对方有所警觉。依臣之见，可派遣一人以押送封赏的名义前往，顺便在暗中调查此事。”

皇帝看着自己的小儿子，眉头稍稍拧在了一起。

自他从宫外回来，自己从未听他叫过一声父皇，想必这孩子终究是寒心了。

“你们二人觉得此法如何？”

周楠对于李陌宸的提议，自是同意的不能再同意了。

“父皇，儿臣同样认为三弟的提议甚妙。”

兄友弟恭说的应该就是现在这幅画面。

周楠刚想领命前往边城，没想到被皇帝抢先一步直接认命了。

“既如此，老三，那就你自己去吧。”

照例没有任何多余的话，哪怕就连一句小心都不曾说出。

李陌宸的心终于没有了不该存在的欺负波澜。

“臣遵旨，”简短的三个字，除了君臣的等级便再也容不下其他。

密函之事已经解决完了，皇帝自然不会再留三人吃午饭。

刘太傅到底是混迹官场的老油条，一听散会，直接双脚开溜，一点没有年迈的样子，压根没给大皇子游说的机会。

“陌尘，这次前去边关可要多加小心了。听说边关鱼龙混杂，你鲜少外出，此行一定要注意安全。等你回来，皇兄再跟你把酒言欢。”

周楠拍着自家弟弟的肩膀，话锋一转，“陌尘，该叫父皇还得叫一声父皇的。”

李陌宸这人自小性子便执拗，一定认定了某件事就不会轻易改变。

“皇兄，比起那个称谓，我觉得陛下二字更加显得君臣为上。”朝后退开一步，行了礼，“皇兄，臣还得回去收拾行囊，有何不妥之处还望海涵，臣这厢就先行告辞了。”

没等周楠说话，李陌宸转身就离开了令人窒息的皇宫。

看着弟弟远去的背影，周楠叹了口气，没再挽留便去了自己母妃寝宫。

“母妃，”行礼之后便坐在了皇贵妃身侧，将议事殿的事情告知了王贵妃。

放下手中的茶杯，王贵妃这才悠悠开口，“皇儿，虽说他李陌宸不得陛下厚待，也没有参与朝政议事，可你断不能因此而放松警惕。眼下你手中虽有一定的兵部势力，可若左旭海这位镇国大将军作为辅助，你这太子之位便是指日可待，也再无人能撼动你的地位。”

将母妃的茶杯重新斟好，周楠有些不以为意，“孩子知晓母妃之意，孩儿已经在筹划了。只是这左将军尚未回朝，也鲜少入朝参政，脾性如何尚不可知。更何况他李陌宸也只是去辅助查案的，断不碍事。再说了，这左旭海身为镇国将军，若看不清这朝堂局势，我要他又有何用？母妃，狗除了听话，还得会看家护院。”

看着自己优秀且高傲的儿子，王贵妃开怀大笑，“不愧是我的儿子！”

李陌宸出宫之后，贴身侍卫李胜已经等在了外面。

“殿下，这是皇妃派人送给您的糕点。”

李陌宸抬眼，目光没有在那食盒上停留半分便直接上了马车。

就在李胜不知如何处理之时，马车内随即传出一声清冷的嗓音，“扔了吧，看着碍眼。”

李胜一脸诧异，皇妃好不容易才送来，怎么说扔就扔？

“殿下，这可是，”没等他说完便被打断了。

“李胜，你自己走回府吧。”

说完后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车夫便直接驾车离去了。

这就走了？

“殿下，李胜知错了，您等等我啊！皇宫离我们府邸着实太远了啊，殿下。”

扔下手中的烫手山芋，李胜没敢理会，朝着马车狂奔而去。

万贵妃宫殿中，周楠母子已经开始用膳。

瞟见进来回报的小太监，周楠放下手中的碗筷。

“母妃，您还在试探李陌宸？”

王贵妃也不藏着掖着，反正自己的出发点都是儿子的太子之位。

“儿子你记住，凡是挡在你太子之位前的人，通通都是绊脚石。既然是绊脚石，那就必须狠狠踩在脚下！就连一丝喘息的机会都不可以留给他们，否则就会让那些又臭又硬的石头硌着我们自己的脚！明白了吗？”

“母妃放心，既然都沦落为绊脚石了，那就只能给我认命地躺在地上！石头，终究是无法与处于天边的云相比！”

瞧着周楠那自信的面庞，王贵妃也不再说什么。

嫡出的二皇子已经故去了，自己也没必要在跟一个不受宠的异姓皇子较劲，只要拿捏住软肋，还怕他一个垫脚石翻出什么浪来？

李陌宸回到府邸之后，径直去了书房谁也不见。

许久后，跑回来的李胜才气喘吁吁地坐在庭院休息。

“呦，李侍卫，你这又是唱哪一出啊？这是饭前练一练想多吃点不成？”

管家走过来，拍了拍李胜的肩膀。

斜着看了一眼王管家，李胜无力地摇了摇头，“王叔，别提了，谁让我嘴欠得罪了殿下，您也知道他那臭脾气，直接让我一个人从宫门外跑回来的。”

王管家哈哈一笑安慰着，“小李啊，这就是你不对了，咱家殿下脾气多好的一人啊，竟能让殿下如此罚你，究竟出了何事？王叔给你出出主意。”

“王叔，殿下也就对您这个长辈和和气气的。对我们，别提了，哎，都怨我。以后啊，我还是在嘴上装一把锁吧，免得再被罚。王叔，先不跟你说了，我得跟殿下赔罪去了，不然啊，可能我就要被扫地出府了！”

言罢，李胜耷拉着脑袋朝着书房走去。

王管家看着李胜的背影，捋着自己的小胡子，一脸欣慰。

扣扣的敲门声响起。

“进来。”

李胜推门而入，双手抱拳行礼，“殿下，都办妥了。”

李陌宸放下手中的毛笔，将写好的信笺交给他，“想办法交给郑勋，他自然知晓下一步该如何进行。”

恭敬地接过李陌宸递过来的书信，李胜这才说道，“殿下，您从宫门离开后，王贵妃果然派人前来查看了。而且刚才王管家还想试探，不过被我插科打诨过了。”

看了一眼他家殿下，李胜继续说道，“殿下，王管家既然不忠，我们为何不？”

李胜没有说完，只是攥了下自己的拳头。

李陌宸缓缓走到窗边，透过窗缝还看到了在院外晃荡的王管家。

“他们想要给他们便是了。若果这种光明正大的监视若能让他们母子安心，我们府上难道缺王管家一碗饭吗？更何况，我们若是伤了老人家，于情于理都不合。”

李胜虽然只是个小跟班，但在他家殿下跟前耳濡目染，自然懂一些的。

“是，殿下，属下知晓了。”

“给我去演武场打沙袋，不满三个时辰不许吃饭。”

大声斥责让李胜连忙出了书房。

“小李，这又是怎么了啊？”

看着王管家的关心，李胜欲哭无泪，“王管家，今日千万别去叨扰殿下了。那就跟炸了毛的公鸡一样，一碰就炸！”

说完之后也没理会王管家那不解的神情，径直去了演武场。

王管家朝着书房探了探头，屋内始终没有动静，自己也只能转身离开。

边关吗？

李陌宸看着终于空荡荡的院子，露出意味深长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