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驭猎灵师传 第四十二章 回忆

鲛人的身体如山崩般的倒塌，但随即又变成点点星光飘散在夜空，千叶坐在地上手中握着那颗绿色的珠子，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一双眼睛失神的看着倒在地上的白狐。

从地上生长出来的枝条藤曼在一瞬间失去生命力，纷纷枯萎倒下，而此时叶芙芸的身体在也支撑不住了，随着枝条藤曼一并摔在地上，她的面颊紧贴着泥土，长长的吐出一口浑浊的气，侧眼看向裸露出来的浩瀚星空。

千叶用短枪撑起身体，一步一步地走到白狐身旁，看着它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她不由得跪在了它的身边，双手颤抖的将它揽入怀中，滚烫的眼泪如泉水般的从眼眶涌出，滴落在白狐柔软的毛皮上。

“用、用那颗珠子。”叶芙芸强撑着身体对千叶说道，手指指向被千叶放在一边的那颗绿色妖珠。

千叶低头看向那颗还泛着绿色光芒的妖珠，迟疑了一下，随后伸手拿起。

“妖珠一物，可使死者复生，但其中蕴含的灵力则会全部消散。”叶芙芸艰难的翻了个身，使得自己可以更舒服的看到那美丽的星空。

千叶看了看手中的珠子，又转头看向怀中的白狐，随后她用力的将白狐紧闭的嘴掰开，颤抖着将手中的珠子塞了进去，而后抱着白狐静静地等待。但是眼泪却仍旧不停地淌出来，脑中就像是走马灯一样，使她不断地回忆起那些曾经的过往。

她紧闭着唇努力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但是逐渐变形的脸部和颤抖的身体却将她的心情出卖。

叶芙芸瞥见千叶的模样，本想说些什么安慰她，但话到了嘴边后却又被她生生咽下，起身后，她捡起落在地上的扇子，寻了个地方安静的坐下，看着手中破碎的扇子她的心也沉到了谷底。

安静，此刻只有安静，细弱的风拂动着千叶散落的鬓角，也在时不时地去撩拨她静止的心。

那颗绿色的妖珠也像一汪清泉一样在塞进白狐的嘴里后立马化开，顺着白狐还残有余温的喉咙流遍它全身的经脉。

“嘿，小狐狸。”在一片白茫茫的芦花从中，一个飘逸的身影从湖面上缓缓靠近。那温柔的声音像是让人沐浴在阳光中。

“你是谁？”白狐好奇的询问。

“你忘了我吗？零。”

“零？那是我的名字吗？”

“看来你什么都不记得了呢。”飘逸的身影蹲下在白狐的面前，用手指点在它的额头上。“这是你留在我这里的东西，我现在将它还给你了，你可要帮我好好地护着那孩子哦！”说完她又调皮的在它的鼻子上刮了一下。

“…”随后她缓缓起身，逐渐消失在了茫茫的芦花从中。

“你是...莲。”看着那人离去的身影，一滴泪顺着白狐的眼角落下。随后它的眼皮便沉重的盖上。

当它再次把眼睛睁开的时候，便见到了将头深埋胸口正在落泪的千叶，它拨动尾巴，将千叶揽住，安静地望着她。

毛茸茸的触感让千叶缓缓将头抬起，看向怀中的白狐。一刹那四目相对，情感的波动相互碰撞最终引起的是山崩般的哭泣。

“你醒了，白妈妈，你醒了。”她表情变化的太快使得泪腺没有跟上她的表情变化的节奏，以至于千叶已经喜笑颜开了，但眼泪却还是不间断的落下。

叶芙芸坐在一旁，看着复苏的白狐竟不自觉的流出泪水，她伸手拂去那滴晶莹的泪珠似笑非笑的摇了摇头。长舒一口气后抬起头望向被点缀的星空以免泪水划落。

“你倒是有个好伙伴啊。”叶芙芸喃喃说道。但似乎千叶并没有听到她的自语。

千叶怜惜的将白狐紧紧抱在怀中将脸蹭在白狐的脖颈上，柔顺毛发的触感通过肌肤传到了千叶的脑中，也将她的那份爱意传到了白狐的心里。

叶芙芸在一旁看着白狐露出极不情愿的小表情，情不自禁地浅笑出来。

随后二人在互相搀扶下，寻了一个较为完整的屋子，又弄了些茅草垫在地上，叶芙芸便坐在那里，将身子靠在一侧的墙壁上，将手指伸进嘴里打了一个口哨，不一会儿便听见屋子外面扑棱棱的飞进来三只鸮，它们仍旧是以从大到小的顺序依次站在叶芙芸的面前，叶芙芸对着最小的一只鸮吹了口气，那只鸮便往前蹦了几步，来到她的面前，她伸手打开背在背上的小匣子，从中拿出一个水袋和几瓶外伤药。

千叶从外面捡拾了一些干木柴，在屋内燃起一团篝火，又用几根木枝在篝火的旁边搭成一个简易的架子，将湿漉漉的衣服脱下并搭在上面，然后坐在篝火旁整理着剩余湿漉漉的符箓，白狐则安静地缩成一团睡在她身边。

叶芙芸褪下长裤，将受伤的部位裸露出来，此刻已能发现，伤患处周围已经背腐蚀的变了颜色，黑紫色的肌肤散发着难闻的气味，伸手按去，宛如一块死肉，毫无弹性，叶芙芸从篝火中捡起一根带着火苗的木棍，从鸮背上的盒子里取出一把制作精美且小巧的刀放在上面加热，而后用嘴咬住木棍，将刀尖对准被腐蚀的皮肤，但她却迟迟不敢下手，大喘了几口气后，她先拔出水袋上的塞子在将水倒在伤口上冲洗伤口，然后又打开一瓶特制的药酒慢慢地倒在了上面，使创口相对干净一些。

就在药酒倒在伤口上的时候，剧烈的灼痛感通过体内的神经传到她身体各个部位，痛苦的喊叫声从她喉咙中不断传来，口中紧咬的那根木棍也被她咬的咯咯作响，眼泪顺着她的眼角流下，额头上也聚集了不少细密的汗珠。她颤抖着将那把刀递向千叶，伸手取下嘴里咬着的木棍随后说道。

“小叶子，过来帮我个忙。”坐在篝火旁穿着肚兜的千叶听到声音转头向她看去。

“叶姐姐，需要我怎么做？”

“将那块皮肉割掉，用这把刀，尽量割的深一点。”她皱着眉，但还是尽量挤出一个微笑。

千叶看着那块腐蚀严重的皮肉心里有些惧怕，又想到好在当时自己用符箓挡掉鲛人的粘液，如若不然，她不敢继续想下去，连连皱了皱眉毛，伸手接过刀，但却始终犹豫着。“快下手，如若这粘液腐蚀到骨头后，我这条腿可就保不住了。”叶芙芸看出了她的犹豫，急忙在一旁提醒道。

缓过神来的千叶捣蒜般的点着头，随后狠下心将小刀缓缓刺入她小腿的皮肤中，沿着粘液造成的伤口边缘一点一点的割开，刺痛神经的疼痛感让叶芙芸冷汗直流，但为了不让千叶停下手术，她只能忍痛咬紧牙关，此刻她那张精致的脸蛋上已是毫无血色，为了防止自己叫出声来，她抓起身旁的一块石头便塞进嘴里，仰起头任由千叶操纵着手中的小刀在她的腿部切割。

半晌过后，一块乌黑的肉块静静地躺在千叶的手中。

看着叶芙芸腿骨上被腐蚀的那一层黑色，千叶的手不自觉的抖了起来。

“扔进火里烧掉，然后帮我把这药涂上，在包扎起来。”她甩过去一瓶金创药，又抓起一块麻布塞进千叶的手中，随后便虚脱般的躺在地上。

噼啪声从火堆中传来，上药的手仍在颤抖，叶芙芸惨白的面容被摇曳的火光照应着，显得十分憔悴。

直至千叶帮叶芙芸包扎完伤口，才开始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起来。

“自我成年后，你是第二个能让我这么信任的人。”叶芙芸将身子挣扎了几下，靠在墙壁上，双眼无神的看着面前的篝火，思绪在她脑中不断的翻涌。听到她这么说千叶略感疑惑，她心里有几句想要问她的话，想要打断一下她，但张了张嘴还是咽了回去。白狐倒是安逸的睡着，似乎是刚刚那场战斗让它消耗了大量的气力。

“大概是三年前的事情了。我和他本是一对情侣，他承诺娶我，也跟我说过海誓山盟，可最后他却离我而去，并将一切全都毁灭。

“他是我父亲唯一一位外门弟子，也是最后一位。家族式的妖师之中有个不成文的规定，那就是‘仅传族内’这是多么可笑的规定啊，它不仅束缚了我们，也隔绝了外人，让一些东西随着时间的流逝全部消失。也就是因为这个规定，我父亲决定让他入赘，并赐名叶心。

“说真的，我父亲其实一点都不喜欢他，甚至压根没有看得上他，如若不是我当年同父亲软磨硬泡，恐怕父亲也不会松口，同家中的族人闹得格外生分。入赘后，每当父亲在教授阵法口诀等功夫时，很多时候都是教一半留一半，目的是让他这辈子不可以和我分开，防止叶家的绝学散出门去，可我那时却总是傻乎乎的在晚上偷偷溜进他的房间教他另一半。

“以至于那时父亲总是在吃饭的会跟我抱怨那个臭小子，臭小子，什么的。可我当时并不以为然，心里想的却是父亲为何有如此重的偏见，并且还时常在脑中构想着我们未来男耕女织的生活，还想着到时候生几个孩子。现在想想当时的我真是可笑。

“时间也过的飞快，他的五行诀也逐渐大成，但只差了最后一式‘乾坤’，这一式不仅包含了五行诀中所有的招式，而且还含有阵法和心诀，只不过这需要准确的顺序和具体的心诀。他学了所有的招式、阵法，但唯独没有心诀，我那晚前去，便是想偷偷交给她最后的心诀。

“而那一切的美好，全都破灭在了那一晚，那天晚上，我一如既往的准备偷溜到他的房间，想教给他五行诀最后的部分，可是当我推开门后，屋内却黑漆漆的，远远地看去，只能看到床上正坐着两个人影。我心中虽有怀疑，但仍旧走了上去，凑上去之后，方才看清他正和另一个我不认识的男人坐在一起。他见我来，燃起一只蜡烛，而我这时方才看清那男人的样貌，他一脸横肉，弯钩眉，三角眼，不管他在看什么，眼神总是带着杀气，厚重的嘴唇下面的是满面虬髯。他二人见到我后，似乎有些不自在，像是在遮掩着什么。

“我误以为是他朋友，转身正要离开，却不想那男人突然起身一把将我擒住，厚重的手掌捂住我的嘴巴，随手一甩便将我仍在了床上，随后我便眼睁睁的看着叶心用绳子将我牢牢的捆住，并用一块不知从那里翻出来的布块塞进我的嘴里。

“在见到我无法动弹后，他二人也不在遮掩，坐在桌子前大声密谋着，‘今晚动手，咱们乘着那两个老家伙睡得正熟杀完就走，那老东西藏钱的地方我都摸清楚了，而且若不是有这傻东西，他那本事我也不可能学的即将大成，虽说这最后一式是贯穿五行诀全部的灵魂，但只要叶家被杀的干干净净，那这一式有没有便无所谓了。’待他说完，另一个人一脸奸笑的点了点头，随后他便出了房门。

“自他走后，屋内就剩下我和那男人，我的身体被绑，嘴里又塞着布条，只能呜呜的叫，那男人倒是安静一动不动的在椅子上坐着，只是眼睛却直勾勾的盯着我。

“忽然外面传来打更人的梆子声，喊着二更到了。那男人起身将门拉开一条门缝，向外窥探着，没一会儿，他将门从内部反扣，转过身朝我走来，我心下不好，可身体却被牢牢的绑在那里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慢慢地爬上我的身体并残暴的撕开我的衣服，像一头发狂的野兽，我挣扎、反抗，迎来的只有巴掌和拳头，然后...”说到这叶芙芸沉默了，咬着牙将头低下，泪水不断地从她眼中落下。

千叶看向她，又将视线转回了火堆，看着火苗的舞动。

“等我在苏醒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一早了，我衣衫褴褛的躺在床上，殷红的血液留在床上，束缚住手脚的绳子被我一点点解开，顾不上自己半掩的衣衫，跌跌撞撞的往外跑去，来到父亲母亲的屋前时，大开的房门前两道干涸的血迹赫然的留在那里，我颤抖着身子走了进去，浓重的血腥味将充斥着整个房间，床上安静地躺着两具身体，上面盖着他们成亲时母亲缝制的绵被，我伸手拉开，两具缺失了头颅的身体和被刨开了的胸膛，猩红的颜色和气味直冲我的大脑，我...”

叶芙芸将眼睛闭上，停止了讲述，艰难的将身体转过去，面对墙壁，因为她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千叶听了她的讲述，本想说些安慰的话，但见到她这样子，也不好说些什么，便只能用沉默来回应她的哭泣。

夜，过的很快，漫天的星辰只是转动，没有过多留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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