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驭猎灵师传 第二十一章 千云

“九曜顺行，元始徘徊，华精茔明，元灵散开。”

三个时辰前，王冕和千明从雀镇出发，并于日暮时分赶到了扬州城下。

望着高耸庄严的城门，王冕在心里默念着刚才的那句口诀，而千明则是走到一个茶摊前面，自顾自的坐下来，喝上一碗凉茶。王冕低着头祭出身上最后的一张符箓，目光落在手中，看着那张符箓在掌中逐渐焚尽，他似乎有些不好的预感。

“乾三连，坤六断，震仰盂，艮覆碗，离中虚，坎中满，兑上缺，巽下断。”手指按着对应卦位结出相应的手印，而后他的脚下张开了一道八卦两仪阵，金色的光芒只是闪了一下，便随即消失在空气中。

千明见到王冕还未入城便张开阵法，不免心里有些疑惑，张望了半天，这才端着一碗凉茶走上去开口问道。

“王叔叔，天气燥热，喝碗凉茶去去火气。”

“你倒是，并不急着入城啊。”

“怎么会，只是这一路奔波，难免有些口渴，喝口凉茶而已。”王冕接过凉茶，这一路的奔波确实口干舌燥的，喝上这么一碗凉茶也费不了多少事情，随后便仰脖饮下一大口。“对了，王叔叔，咱俩暂未入城内，为何要先展开阵法啊？”

“你看那扬州城的西北角上方，虽然此刻天色渐晚，但仍是可以清晰的见到那里漂浮着一团黑雾，也就是说那下面可能存在一个大妖也可能是一群。”千明顺着王冕手指的方向看去，的确在扬州城的西北角上方见到那团漂浮的巨大黑雾，那形状像一张巨大的鬼手笼罩在城市上方。千明的眼睛眯成一条缝，右手下意识的抓了抓自己的后脖颈。随后又用一双老谋深算的眼睛偷偷看向正在喝水的王冕。

“交给我吧。”千明接过王冕茶碗又重新给他添上了一碗茶水，但这次他却悄悄地从袖口取出一个东西，偷偷下在茶中。而王冕却只是一门心思的望着扬州城的西南角，心里却在盘算着早些结束，好去和韩玥会和。

“算了算日子，玥儿也该到了千大哥那里吧。”他在心里这样想着，随后接过千明再次递过来的凉茶并一饮而尽。

“时候不早了，我们赶紧进城吧。”王冕将茶碗放回茶摊，掏出两枚铜板放在桌上，朝着千明点了点头，二人一前一后地向着城门走去。

扬州城南门

城门口的左右两边各站着两个怀抱着红缨长枪的士兵，他们的胸口挂着一块铁甲，头上戴着一顶笠子，此刻正打着哈欠看着进进出出的人群，并没有想要抽检的意思，而他们笠子上的红缨则随着吹来的风不断的飘动，像是正在等待自由的解脱。两侧的士兵时不时的凑在一起说说笑笑，但眼睛却还在偷偷溜着巡逻的巡城将军生怕遭到将军的责骂和惩罚。天色渐晚，但他们仍旧没有改变自己的行为，仍是一副懒散的模样，倒是口中多了几句痛快的谩骂。

“快点快点，要关城门了，一群流氓，慢吞吞的。”想要入城的百姓听到他们这么说纷纷加快了进城的脚步。

王冕二人从他们身旁走过，那士兵正用手捂着嘴巴打着哈欠，像是昨晚没有睡好。一丝不易察觉的味道随着自由的风飘到王冕的鼻腔中，他突然在士兵身边停下脚步，转过头看向右边的那两个士兵。

“看什么看，快滚，他妈的。”其中一个士兵像是做贼心虚一样，张口骂道。而王冕也只是用眼睛在他身上快速的打量一下，没有作声微微点了点头便转过身走了，不过那士兵身上传来的味道却在他鼻腔中久久不散。“如若不是开了八卦两仪阵倒还真察觉不到这细微的气味。”他在心里默默地说道，手指随即在鼻子下面轻轻擦了一下。

“怎么了？王叔叔。”千明发觉王冕的异样，急忙询问。

“没什么。”王冕摇了摇头，继续向前走着。反倒是千明，若有所思的转头看向那个士兵。

“哦，对了，王叔叔，你刚刚展开的是什么阵法啊？”王冕转过头看向千明随后缓缓说道。

“此阵名为八卦两仪阵，按先天小八卦乾坤排列，本来是需要配合烛光或是反射的太阳光以此起到一种奇妙作用，而此阵最开始是用于打仗的战阵。有古籍曾记载，此阵以七数为杀招，每一正必有一反。入此阵者，会感觉到一种无形的压力，仿佛脚下地面尽向一边偏斜。又由于有了光的加持，使得阵法变幻莫测，有化一为七之妙。”王冕顿了一下，俯下身子，捡起脚边的一粒石子。“不过在演变成我们妖师所使用的阵法的时候，虽然保留了原本战阵的效果，但还是在阵式上增加了新的术式—感知。就像我刚刚从那名士兵的身边，仅仅只是从他身边路过，便了解了他近几日游走的动向。”王冕转过身指了指还在城门口打着哈欠的那名士兵，同时将手中的石子丢到旁边的运河中，看着平静的运河水面溅起一朵水花。

“通过刚刚的感知，我推测他昨晚可能是去偷盗人家的坟墓了，因为在他体内飘散而出是一股恶臭的味道，我想那应该是陪葬品所携带的怨气，也就是说那墓里面的人是冤死的。如果放在一般情况下，我是根本察觉不到的，但是开启了八卦两仪阵后，我的微弱的感知能力就会被无限放大，只要是妖灵走进我阵法的范围，就可以立刻被我感知到。”千明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城内运河的沿岸码头，不少远道乘船而来的商贾正安排着一些劳力从船上不停的往下运麻袋，雇佣劳力的商贾在手中紧紧地攥着荷包，另一只手则不停的指挥这些劳力，口中还在叫着轻一点轻一点。码头的对面不时的传来阵阵洪亮的吆喝声，远远望去只见那小贩肩上挑着两个竹筐行走在人头攒动的街道上，面前的车水马龙当中混杂着马儿的啡鸣和车轴的吱呀声，以及马蹄踏在由青石砖铺就的地面上发出的哒哒声。码头这两侧的道路旁林立着诸多古色古香的店铺，有历久弥新的酒馆、歌舞升平的青楼、热火朝天的铁匠铺等等，一切应有尽有。繁华的景象不输给当下的开封府。

但两人都没有兴趣想要过多的留恋一番，径直朝着千明家的府邸走去。一路上千明一边同王冕闲聊，一边也为王冕介绍了许多扬州城内的奇闻怪趣，而这些王冕也是一一记在心里，等待和那个姑娘在度故地重游时讲给她听。

穿过了几条热闹的街道和市集后，二人终于是来到了千明家府邸的门口，此刻的天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王冕向着道路的尽头望去，只见这附近的家家户户全都处于房门紧缩的状态，街道上也是空无一人十分冷清。随即他抬头看向头顶那片漂浮的黑雾，又转头看向空荡荡的街道，心中不免增加了几分疑惑，但为了尽快解决事情，他还是跟着千明走进了院子。

他刚一迈进这座府邸，一股难闻的血腥味立刻从四面八方涌到了王冕的鼻腔中，他立刻停在原地，皱紧眉头警惕的看向四周，这让千明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疑惑的看着王冕。

“王叔叔，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可能是我太敏感了吧。先带我去看看令尊吧。”

“啊？啊，好的。”千明紧张的点了点头，他的鼻翼微微抽动了几下，此刻的他神情略显不自然。

而王冕也捕捉到了千明这一小的动作，并开始注意他接下来的动作。千明慢慢的迈出一步，但他的手却下意识的去抓了抓自己的后脖颈。他好像很抗拒带王冕去看自己的父亲。犹豫了一阵，他还是硬着头皮带领王冕向后院走去。为此王冕特意赶上千明与他齐肩，视线偷瞄到他的脸上，而千明也发觉了王冕的用意，刻意的转身去躲避，不过他还是晚了一步，因为他刚刚的表情变化，已经被王冕用感知觉察到。所以在进到后院的时候王冕变得更加谨慎。

他放缓了脚步跟在千明的身后，刚一迈入后院时，一股更加浓烈的血腥味便迎面扑了上来，王冕的眉毛紧皱了一下，顺势将手按在腰间的师刀上。千明走在前面，只觉得每一步都像是踩在火炭上，让他感觉步履维艰。

二人继续向前走，来到了后院的小屋门前，小屋的门上挂着一把铜锁，两侧的窗户也从内部不知是用了什么东西遮挡了起来。

“我...我去取个钥匙。”千明说完，还没等王冕做出反应，便快步走出小院。

王冕看着千明快步离开的背影，此时的后院当中也就剩下了他一个人。当他再次转头看向那扇门的时候，却发现那扇门上悬挂的铜锁不知何时已经被打开了。一时间小院内静的可怕，就连他自己的呼吸声都可以清楚听见，风吹动树叶发出沙沙的声音，空中笼罩着的黑雾逐渐下沉。王冕警惕的观察着周围的环境，立刻将师刀抽出，横在面前。

他的目光落向那间房子的门脸，只见房门上的铜锁斜挂在门上，呜咽而出的风从房门的缝隙中渗出，很快便与小院内的空气混在一起。王冕似乎察觉到了那小屋内的不寻常，踩着由鹅软石铺成的小路弓着身子慢慢地向前走去，但眼睛却在不停地观察着左右两边。

待到靠近房门，他先是俯下身子试图从门下的缝隙先判断屋内的情况，但漆黑的内部并没有给到他想要的答案，他缓慢的起身并将后背贴在房门的一侧，手掌贴在房门上，慢慢地向内推去，老旧的门发出吱呀的怪叫，而房间内也飘散出另一种奇怪的气味，王冕心感不安，房间内不见五指的黑暗像是一个充满谜团的漩涡，吸引着他向前探索的脚步。

王冕一个侧身翻滚闪进卧房，并顺势将房门开至最大，房门的转动声像是黑夜里的嚎叫，给这宛如黑色漩涡的房间，增添了一抹诡异。但从屋外透射进来的暗光还是让他大致看清这房间的构造，正对着房门的是一张床榻，床榻前随意的摆着六把带靠背的椅子，床榻后面的墙壁上悬挂着一张壁画，上面应该绘画的是一个操着胡琴舞蹈的女子，只不过由于上面沾染的灰尘太过于厚重只能看清个大概。

房间的右侧对着王冕的背后，他并没有过多的去观察。反而是他面前的左侧房间，挡在他面前的是一道镂空的屏风，上面好像雕刻着花鸟虫鱼，透过屏风之中略大的孔洞看去，只见屏风的后面仿佛有一个黑影躺在那里，高度紧绷的神经使得他握着师刀的手里也流出了不少的汗液，这也让他不自觉的握的更紧了。他打算绕过屏风，却发现地面上散落着大量的布絮碎片，他蹲下身子捡起一片碎片查看，却发现那些碎片都是人为撕碎的，并且上面还残留一些鲜血的味道。

绕过了横在面前的屏风，这才发现本该透入月光的房间，整扇窗户竟然全都被棉被彻底封死，似乎这住在这间屋子的人十分害怕见到光。王冕继续向前走去，只见一旁的床上正侧身躺着一个人，但在黑暗中他也无法完全判断出那人的身形，只能通过那道黑影大致猜测出这人身材略显肥大，身高约有六尺，而且还有一床被子掉在床边。

“千老爷？”王冕试探着叫了一声，一滴冰冷的汗水顺着他的额角缓缓流下，悄无声息的落在被褥上，但面前的那个黑影却仍是无动于衷的躺在那里。“千老爷？”他再次试探性的叫了一声，但那黑影仍然一动不动。他越发觉得奇怪，正欲伸手想要查看的时候，突然一只手从背后伸出来，搭在他的肩上。他下意识的挥动师刀反手砍去，却听见黑暗中那人高喊道。

“是我，王叔叔！”王冕眉头一紧，连忙运力推刀，将刀的走向改变，贴着千明的面颊划过。千明连忙将室内仅有的一根蜡烛点燃，这才使得这间黑暗的屋子有了一丝亮光。

“王叔叔，我还没给你开门，你怎么就这么急着走进来啊。”火光中千明拿起一串钥匙在王冕的面前晃动了几下。

他没有说什么，只是一把将蜡烛夺过来，用疑惑的眼神看着一脸平静的千明，转头继续检查屋内的情况。微弱的烛光在黑暗中来回移动，这也让王冕看清了房间左侧摆放，房间的左侧之中除了那一张床以外就只有那道老旧的屏风外，便再无其他的家具了，床尾角落里的地面上还堆积着几床被褥，有的已经被撕碎，有的则是绵絮外翻。

当王冕拿着蜡烛凑近到那黑影旁边去检查时才发现，那人的脖子和四肢上居然都锁着一条碗口粗的铁链，若是在没有烛光的情况下，只要床上的人不动，怕是无论如何都无法发现那几道铁链。

千明在王冕的背上轻轻地拍了几下，示意他先出来。等到王冕跟在自己身后从房间中走出来后，他则轻轻的将房门关上。一脸沉重的对王冕说道。

“王叔叔，床上的那位正是家父千云，其实事情并没有我和叔父描述的一样，我的确是隐瞒了一些实情，因为我怕他们在知道家父这个样子后，会拒绝救助我父亲，所以我才避重就轻的说了一些无关痛痒的事情。

“其实早在几年前，家父就已经这样了，具体是那一天我已经不记得了，只记得那一天，家父忽然抱着一只鸡正在疯狂的撕咬，也是自那日之后，他便像是着了魔一般疯狂饮血，而且是每日必饮，一开始我们都是用家禽或是牲畜的血液来满足家父的欲望，可越往后，事情也越发的不对劲，也越发的不可控。

“直到后来无论是什么牲畜的血液都已经无法满足父亲的欲望，也是那时候，他开始饮食人血。所以您也看到了，我家这院中除了我们父子俩，便在也没有其他人了。唉。”千明望向空荡荡的院子，不禁长叹一声，几滴泪水顺着他的眼角落下。

“能跟我说说令尊到底是因何让灵附了体？”王冕示意千明坐在石阶上说，而后他抬起头开始观察起空中的那片黑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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