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之海 第一章 天不佑我

我生活在一个单亲家庭，和母亲相依为伴。母亲是药物研究员，而父亲，我的脑海中从没有他的身影，我只知道母亲常常会告诉我，“宝贝，你爸爸是个海员，驾船遨游的那种，他热爱大海，他说大海会给他无穷的力量。”“那为什么他不回来看我们？他不爱我们、不想我们吗？”我不解地问道。“他会回来的...”这时母亲总会沉吟。

2008年，转眼间我8岁了，可能是家庭的原因，我在同龄人中显得格外开朗，也可能是遗传母亲的性格，乐观又善良，你问我从哪里能看出来？帮母亲摘菜淘米、跟保洁阿姨打扫卫生、与交警叔叔一起执勤等等，缺少陪伴这种事在我看来只是自身不够主动的产物。

除了上学的日子，周末基本跟着母亲在研究所加班，在我看来，常年的加班不仅是母亲排解思念父亲的方式，另一方面也确实显露出她对药物研究工作的热爱，而研究所的名字叫国家基因研究中心，单从这研究所的名称上就能看出这份工作的分量。她常说：“这个药物的研究可以改变一个人的一生。”年幼的我并不明白，治病的药能有那么大作用嘛。

又到了周六加班的日子，看样子今天母亲得加班很晚了，已经21点还没有要走的意思。而我则不同于往常，并没有选择老实坐着玩手机，趁着母亲在专心研究之际，蹑手蹑脚地离开房间，在这层楼四处闲逛，当靠近走廊的尽头，突然，一阵轻微的咳嗽声打破了空调送风的节奏，我属实被吓了一跳，紧张地站在原地，但还是不由自主地竖起耳朵聆听着，只是等了许久再没了动静。我往走廊尽头的房间望了望，犹豫了下还是回到母亲那里。

看到母亲还在专心研究，我装作若无其事地在旁边坐好。等到母亲下班时，我不禁还是向走廊那个方向望了望，“那里的房间里还住着人？”我的脑袋里不停盘算着。

第二天，念念不忘的我趁着母亲忙碌，再次轻手轻脚地靠近走廊尽头的房间，正当一切都很安静时，只听一声“是谁呀？”，像是女孩的声音，很虚弱，即使我再有心理准备也着实被吓了一跳，我撒腿就跑，可转念再想，这次我是有备而来啊，于是我停了下来，一手紧握着变形金刚，一手扶着墙，颤颤巍巍地回头继续前进，“有...有人吗”，那个微弱的声音又出现了，我的心脏砰砰猛跳，颤抖着说，“你...你...你好，我是...小美”，又是一阵安静。多年后回想起来，两个孩子初次相遇，隔着厚厚的一道门，揉搓着各自的小手相互介绍，这场景真是意外又可笑。

她叫小美，比我小1岁，因为身体不好需要住在研究所里，而当我问她什么时候可以出来和我见面一起玩耍时，她的回答显得有些无助：“叔叔阿姨说我的身体不好，不让我出门。”一时间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显然小美的生活与我大相近庭，对比下来，我的自由就显得有些过分了。

自此之后，有机会我就会跑去和小美聊天，告诉她我买了什么娃娃，等她身体好了见面送给她，当然每次都是等母亲专心投入工作的时候偷偷溜去，因为母亲说过，研究所是机密场所，管理严格，有警卫24小时守卫，发现违反规定者会被逮捕。

日子一天天过去，这些年母亲始终废寝忘食，将所有精力投入到药物研究的工作中，虽然几乎看不到母亲的笑容，但从每次药物研究工作后的舒展表情来看，显然她的研究快要成功了。

时间转眼来到了2018年，读高三的我由于忙于学业，已经很少跟母亲去研究所加班了，这10年间我也询问过一次母亲有关小美的事，母亲却只是略带敷衍地回答我，小美从小身体差，只能在房间里地无菌环境中生活。真希望小美赶快好起来呀，只是成年的我对此也多了几分怀疑，什么样的病需要这么长久地看护甚至是监禁呢？

可我又能好到哪里去呢，有时我不禁想到如果父亲放下对大海的执著，回到家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顿饺子，这样就能看到母亲久违的笑容吧。可我不明白的是，怎么就连我最后一道家的港湾也被老天无情地扼杀。

2018年5月15日晚上21点左右，母亲永远的离开了我，就在我放学走出校门的时候，难得能来接我的母亲在斑马线被失控的汽车撞倒了，那一瞬间我整个人仿佛被冰冻，驱使逐渐颤抖的身体奔向母亲是我今生做过最难的事，不知什么时候，我已怀抱着母亲，看着满脸血的母亲，哭喊着救命，“宝...妈妈爱你，妈舍不得你，宝....”,“听...妈说，把这药吃了，这是妈的心血...”，我抽泣着打开母亲给我的不起眼的小自封袋，看着里面一颗小小的药片，这就是让母亲费尽心血的研究成果？！我将母亲抱得更紧了，告诉她医生马上就来，我们还要回家包饺子吃呢，“宝...别怪...爸爸，听妈的...别怪爸爸，还有...”，“妈！别睡，妈！”我撕心裂肺地哭喊着，而此时的我根本不会注意到的是，路边的肇事车里，司机似乎还面带着微笑，而另一辆停放在远处的面包车中，几个壮汉犹豫着将手中的武器收了回去，不久后急救车到来确认母亲已经离我而去了，随后拉着我和母亲来到了人民医院。

当天晚上不知几点了，浑浑噩噩的我趴在床上，耳边不时回想起母亲临终前的话，脑海中也不断回放起与母亲相依为命的日常，“妈，药我已经吃了，可怎么没有改变我这悲惨的人生呢？！”随着颤抖地叹息，手中的玻璃杯掉在地上，声音打破寂静，一行行眼泪再次止不住地流了下来，心头真酸啊，我紧握拳头，只听“砰”一声，几乎握拳的同时，地上的水杯突然猛地炸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