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画面瞬间又是一转,
从白雪皑皑的冰天雪地,一下子回到了朱棣的大帐之中。
此刻空荡荡的帐内也不似往日般人潮鼎沸,
朱棣也不再如往日忙碌时端坐案前处理奏章,
衰老的身躯正无力的侧躺在床榻之上,
脸色铁青,双眼紧闭,
微微翕动的嘴唇显得苍白而无血,
那些早已忘记的伤痛好像有重新在这个老人身上蔓延开来,
他的身躯早被一生戎马征战留下的伤痛摧残的体无完肤,
伴随着不时急促的呼吸声,喉间偶尔还会发出几声痛苦的呻吟,
裸露在被褥之外的手掌随着痛呼时而攥紧,暴露出来的青筋嶙峋。
褪去一切光环,就算是这位统治大明二十多年的帝王,
也像是一个普通的垂暮老人一般无力残喘。
朱元璋望着儿子,模样比起自己更加的苍老,
更听着一直以来坚硬如铁的汉子竟然忍不住感觉心头有些酸。,
心中无限的悲痛随即蔓延开来。
正欲想伸手上前触摸一下朱棣苍老的面孔,
但身体依旧丝毫未动,
心中暗恨自己此刻只能这样看着。
突然,帐帘被掀开,
伴随一丝风雪寒意与远处模糊不清的厮杀之声,
一人慢慢压低脚步,带着浑身的血腥味踏入帐内,
正是那被朱棣视为接班人的皇太孙-朱瞻基。
“嘭”的一声,
距离床榻稍远处,朱瞻基那精干的身躯一下跪倒在地,
听见声响,朱棣睁开了布满血丝的双眼,
强撑着坐起身来,用略带嘶哑的声音问道:
“小子,帐外战事如何?”
朱瞻基望着眼前躺在床榻之上的祖父,眼眶微红,
拱拱手说道:
“皇爷爷请毋担心,孙儿带人已冲破敌阵,现已击溃敌军主力”
“仅剩些散兵游勇,二叔三叔正指挥大军收尾”。
听见朱瞻基的话语,朱棣叮嘱道:
“此番我军虽大胜瓦剌,但军中也多有伤患,班师回朝路上还是得多注意其余部族”。
听见朱瞻基应承下来,又挥挥手对朱瞻基道:“小子,坐过来。”
看着眼前爷孙间温馨的画面,忽又听见朱棣提起自己,
朱元璋心中百感万千,虎目之间隐约闪烁着点点晶莹。
又听朱棣与朱瞻基继续说道。
“我朱棣这一辈子,少年时随父从军,只为恢复我汉室江山”。
“南征北战大小战役不计其数,好不容易将鞑子赶走了”。
“其后为了看着父皇为了我朱家天下,又与陈友谅打“
“那时候你太爷爷势弱陈友谅势大,所有人都不看好你太爷爷”
“确也是如此,当年多少次我们一败再败,多少次差点就全家葬送在陈友谅手中“
“但你太爷爷从不气馁,败了再战就是,也就是那个时候起朕一直视你太爷爷为榜样,一再学你太爷爷的坚韧、果敢,”
听见这里,朱元璋内心更为澎湃,甚至就连眼眶都是微微一红。
“后来我们夺得了天下,还没过几天安稳日子,你太爷爷走了,当时传位给了那黄口小儿朱允炆”,
“后面你也知道,朕受不来了朱允炆的欺压,决定起兵拨乱反正”,
“最终虽然赢得天下,但朕知道这实属侥幸”,
“只怪那朱允炆,昏庸无道软弱不堪,且任人唯亲”
...
朱瞻基静静的听着朱棣絮絮叨叨的讲述当年的旧事,
他明白祖父登基数十年来没有一日敢放松下来,
不仅是为了大明江山社稷稳固,黎民百姓安居,也一直怀着对建文帝与太祖朱元璋的愧疚之情,
毕竟他是建文帝的亲叔叔,当年与太子朱标更是感情深厚。
看着这一幕的朱元璋老眼通红,此刻他也知晓自己这个儿子的心思。
只见朱棣面露红润,精神竟然好上许多,接着又说道:
“我朱棣这一生,有过大错,有人骂我忤逆犯上,抢夺自己侄子的天下,也有人说我好大喜功,不顾国库空虚一意孤行支持海运,更是多次穷兵黩武劳民伤财也要北征蒙古。”
“也有人说我为帝圣明,不但收复四夷让其年年纳贡岁岁称臣,更耗费巨资开通运河使得商贾运输更为便利,还有那永乐大典必当流放百世”。
“无论天下人如何评价朕,朕自认为这辈子不负太祖期许,不负我大明百姓,咳咳咳”
情绪激荡之下,朱棣竟咳嗽起来,朱瞻基赶忙上前轻拍他的背,
随着呼吸渐渐平稳下来,朱棣抬手阻止了朱瞻基的动作,
望着一脸担忧之色的朱瞻基,朱棣笑着说道:
“小子,御医说朕已是风前烛,雨里灯,药石无用只看天命了,你也无需过多担心”
“今日话也说有些多了,朕也乏了,你便自行退下吧”
说罢,朱棣便又径直躺下。
似乎又想起了什么突然又说道:
“小子,以后手上万万不要再沾老朱家人的血了”
随即闭上双眼。
朱瞻基红着眼眶,流泪连连称是,
待他出门之后,似乎听见龙帐之内响起朱棣悠悠的声音:
“现在,我敢去见你太爷爷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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