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自认为,张奕也从不觉得自己是一个多好的人。
最多只能说,不是大奸大恶之辈。
帮那些穷苦之人也好,原谅刘金鑫他们的刺杀也罢。
前者,除了理想,抱负之外,更多的是他觉醒系统之后,不得不行贪污受贿之事。
而对于他,一个接受过社会主义教育的大好青年来说。
那种事情,做起来,天然就会有心理负担。
而将自己不需要的钱财散给有需要的百姓,能减轻这种心理负担。
后者,倒也不是他有多善良。
会放过刘金鑫他们,一个是杀了,对自己没什么好处,反而容易结仇天地会,二者,是他们今后,对自己造成威胁的可能性很小。
正如之前和纪晓岚夜谈时候所说的那些话一样。
张奕,比较自私一点。
凡事,总会先为自己,为自己家人考虑。
自己的性命第一,次之才是兼济天下以及其他。
所以这会。
在知道自己的身份不小心暴露之后。
他马上想到的就是。
清倌人欢欢,或许会有将这件事泄露出去。
从而让和珅他们,有抓住自己把柄的机会。
对于这种可能性,张奕不能容忍其纯在的可能。
所以在欢欢开口的一瞬间。
便是动了杀心。
然后将之带来了这个没有行人的小巷子里。
并且问出了刚刚的那句话。
欢欢若是选择了捡起钱袋,然后转身离开。
那张奕就会毫不犹豫的,结束他的生命,然后拜托刘金鑫来处理痕迹。
因为在这种时候选择了离开,便说明,她可能害怕自己,怨恨自己,急切的想要远离自己。
若是如此,除非说自己放弃去弹劾阿桂,那么,事发之后,她被和珅他们找到,威胁之下,倒戈的概率就不会小。
反之。
欢欢若是选择了留下,那么便说明,她对自己感激大于恐惧,依赖大于怨恨。
如此的话,留她一条命在身边盯着,等弹劾阿桂的事情彻底过去了再做安置,也未尝不可。
总而言之。
现在选择的权利已经给到了欢欢的手上。
而欢欢理所当然的没有察觉到张奕的杀意。
她看着地上的钱袋子,一时间陷入了沉默之中。
是去,还是留呢?
她思索了起来,让张奕意外的是,仅仅是片刻的功夫,她似乎就得出了答案——将钱袋子捡起来,然后递还给张奕,接着一脸忐忑的问道:
“我可以留下来吗?”
张奕问:“为什么,你不怕我,你不恨我?”
欢欢苦笑道:“为何要恨您呢?即便没有您,将来迟早有一天,我也会被妈妈卖掉,应该感谢您才对,若不是您出手慷慨,欢欢何以从那魔窟脱身?再说了,欢欢孑然一身,哪还有其他地方可去……”
话音落下的瞬间。
张奕眼中的杀意,顿时淡了不少。
他露出一丝笑意,点头道:“想留下来可以,不过你得帮我做一件事,做的好了,才行。”
“不知是何事?欢欢定当竭尽全力。”欢欢问。
张奕示意她附耳过来,然后做出了一些交代。
听完之后,欢欢露出了慌张的表情,不过马上就鼓起勇气点头道:“欢欢明白。”
张奕满意颔首,然后带着欢欢去了督察院,在勒索了一番当夜的看守之后,瞒着朱椿的耳目,小心的安置了起来。
然后,转身又回了雪月阁。
这一次,张奕没用千化面具,而是以本来的面貌。
大摇大摆的走了进去。
正揽客的老鸨。
见到张奕进来,脸色顿时变得无比难看。
这煞星怎么又来了?
她对张奕,连恨都不敢有,每每想起上次的事情,便是后怕的浑身发抖。
“张,张大人,您怎么来了?”
老鸨连忙上前。
张奕也不和他废话,按照自己一开始的计划,冷声道:
“有人弹劾户部尚书阿桂私逛青楼,且不仅限于歌舞,还行了龌龊之事,本官今日就是特意过来调查这件事的!”
话音刚落。
老鸨浑身一颤,浑身的肌肉就紧绷了起来。
她支支吾吾的道:“哪里的事情,没有啊,想来是弄错了,章佳大人如何可能做出那种事情?”
张奕冷哼道:
“你这贱人!你可知道,欺瞒朝廷命官的后果?”
老鸨未语。
张奕便盯着她道:“轻则判处监禁,重则处以极刑!”
“此事关系重大,若是胆敢有任何隐瞒,后果如何,你可自己掂量清楚。”
“你觉得,到时候尚书大人能不能保的住你?”
他丝毫没有掩饰威胁之意。
老鸨神色越发变得慌张。
张奕见她还是在坚持。
便使出了最后的杀招:“本官刚刚找到了一个叫做欢欢的女子,说是你们雪月阁的清倌人,今日承蒙尚书大人的垂爱,重新得了清白之身,但尚书大人有些惧内,所以没有把她带回去,而是给了些盘缠,让她自己回家。”
这话一说完。
对于老鸨来说,便是如同五雷轰顶。
他原本坚持着闭口,是因为相信张奕没那么容易扳倒阿桂。
毕竟定罪是要证据的。
但这番话若是不假的话便意味着,张奕手中,已经有了充足的证据。
“尚书大人今日的确来过!”于是连忙改口。
张奕咧嘴一笑道:“你确定?”
老鸨连忙点头。
也不管出卖阿桂会被怎么报复了。
她只知道,不说实话,张奕马上就能弄死自己。
“行。”张奕吩咐道:“你将今日看见过尚书大人的人都找出来,明日给本官当人证。”
“是,草民这就去。”
老鸨慌慌张张的转身。
不过还没走两步就被叫了。
“还有一件事。”张奕笑眯眯看着她道:“尚书今日明明就来过,而你却故意和本官说没来过,这欺瞒朝廷命官的罪,好像已经成立了。”
老鸨闻言,脸色顿时变得一片煞白,慌忙就跪下来磕头:“草民一时糊涂,大人饶命啊!”
张奕呵呵笑道:“这次放过你也不是不行,不过……世上可没有白吃的午餐,这个道理你应该明白吧?”
老鸨一愣,随后立刻就听出了张奕话中的言外之意。
这分明是在向自己索贿啊!这,这家伙当真是巨贪无比!
如果眼神能杀人,张奕这会估计已经死了几千遍,可惜不能。
而老鸨心中纵然有再多不甘,愤怒,却也不敢有丝毫的表露。
只得是,神色僵硬的问:“您……给个价?”
张奕凑到他的耳边说出了一个数字。
“五万两银子。”
闻言,老鸨差点没直接晕过去。
他辛辛苦苦干一整年的活,也赚不来这么多钱。
张奕显然没有体谅她的念头,呵呵笑着道:“5万两银子换你的一条命这应该挺划算的,毕竟钱可以再赚,而命没了那就是真的没了,你自己想清楚点。”
老鸨看着张奕脸上的笑容,心中就连怨恨都没了。
他现在只觉得后悔,只觉得郁闷,自己当初为什么会招惹上这个煞星?这下可好,十来年努力积攒的家底,怕是要全部不翼而飞了。
此时张奕体贴的道:“本官毕竟也不是什么魔鬼,所以……”
老鸨心头一跳,所以?自己能少给一点银子?
张奕:“本官可以多宽限你几天时间。”
老鸨身上的气血翻涌,直冲天灵盖,险些没直接晕过去……
总之没过太久,老鸨就无可奈何的接受了事实,带着一些嫖客以及姑娘,随着张奕,悄无声息的被名为“保护”实为“监视”的,送去了督察院之中。
而张奕,则是在做完了这些事情之后,回了自个的住处。
他打了个哈哈嘀咕道:“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靠这件事直接扳倒他肯定不行,但可以让他栽个大跟头,进一步失去乾隆的信任,如此一来,以后想做其他事情,也会顺利不少。”
阿桂丢了尚书的官职,在朝廷之中的势力便会减弱。
此消彼长之下,就相当于,自己的势力增强了。
次日。...
清晨。
依旧是四更天的时间。
朝廷之中的文武百官,全部在太和殿之外云集。
张奕是六品官,没有进入大殿的资格。
所以只能在外面听乾隆的传唤。
看时间,估摸着还得再吹半个时辰冷风。
正当时。
户部尚书阿桂。
督察院左都御史朱椿。
刑部尚书,伊尔根觉罗氏,德福等人,从后头走了过来。
张奕侧目发现他们,坏笑着看向阿桂:
“真是看不出来啊,章佳大人虽已近花甲之年,但依然是金枪不倒啊。”
阿桂听见声音转头看了张奕一眼。
眼中闪过疑惑之色。
虽然没听懂张奕在说什么,但不知道为什么,他下意识觉得有些不对劲。
阿桂小声问:“和大人,为何我老感觉那家伙又在使坏?”
和珅愣了一下道:“他能如何对我们使坏,难不成,还以为可以跟上次对付李侍尧那样,来对付我们?”
朱椿也道:“你这是多虑了。”
“希望如此吧……”
阿桂还是有些不放心。
但仔细想想,和珅说的也对。
张奕再得宠,也不过是个六品官而已。
还没有能够撼动他们的力量。
……
……
时间飞快流逝。
半个时辰之后,随着传话太监的一声高喊。
静候已久的文武百官,便分成文武两个纵列,井然有序的进入了太和殿之内面圣。
“诸位爱卿,可有事起奏?”
乾隆洪亮的声音自龙椅上响起。
随之,陆陆续续有一些官员站出来,提出了一些问题。
大抵上都是某某地闹灾荒,某某地发洪水,某某地发现天地会活动痕迹这样的事情。
乾隆越听,心情就越是烦躁。
他很不能理解,那些华夏的贱民,吃不饱饭就不能忍着吗?为什么要闹事?
乾隆心里,其实非常想学一学刚入关时候的做法。
屠他几座城,告诫其他汉人,想活命就老实一点。
但时过境迁,当时的做法现在已经没法用了。
毕竟当时他们刚刚入关,顾虑少。
而现在已经站稳了脚跟,并且名义上,继承了华夏的正统。
所以至少表面上得装模作样才行。
乾隆叹了口气,然后小声嘀咕:“还是得快点把那些被贪墨的赈灾银子和粮草找出来才行……”
银子其实还好说,主要是粮草。
近些年天灾不断,收成本就差。
这九万石粮草,其实都是想方设法从各地凑着凑出来的。
所以要是不能把被贪墨的追回来。
即便是愿意花银子也不一定能买的到。
“张爱卿。”乾隆想着,抬起头看向张奕:“赈灾银的案子,查的如何了?”
话音落下。
和珅,阿桂等人,皆是露出了幸灾乐祸的表情。
这才几日功夫,乾隆就开始追问了。
最多不出半个月,张奕若是不能给出点有用的消息。
绝对便会遭到怀疑。
他一旦失去乾隆的信任,对他们便再造不成威胁。
而张奕这个监守自盗的家伙。
又怎么可能,查的出什么有用的结果?
对他来说,唯一的办法就是找个替罪羊。
但能贪墨那么多银子的替罪羊,最合适的就只有阿桂。
可阿桂家族势力庞大,本身又是从一品的大员。
怎是那么好诬陷的?
“回陛下的话,微臣无能,暂且没能查出贪墨之人的身份。”
张奕回答。
话音落下。
和珅他们的表情当即又得意了些许。
龙椅上,乾隆眼中也闪过了一丝不悦之色。
“此事关系重大,朝廷急需取回那九万石粮草赈灾,张爱卿莫要辜负了朕的信任。”
“是。”张奕颔首,然后眼中闪过一道精光,咧嘴一笑道:
“不过,微臣虽然没查出贪墨之人的身份,但却发现了一些有意思的东西。”
“哦。”乾隆问:“什么东西?”
张奕转头看了阿桂一眼道:
“微臣发现,尚书大人虽已年近花甲,但却是精力旺盛,气血充沛,金枪不倒啊!”
“居然瞒着我们,偷偷摸摸的去雪月阁风流,并且与一风尘女子,鏖战了足足一个时辰之久。”
“实在是令微臣叹服!”
阿桂在听见“金枪不倒”“鏖战一个时辰”的时候,下意识的感觉有些爽。
但脸色马上就黑了下去。
不对,自己什么时候去过雪月阁风流,还金枪不倒了?
他反应过来之后马上开口骂道:“张奕,我何时做过这种事,莫要血口喷人!”
乾隆的表情也是古怪。
“张爱卿,你这可是在弹劾阿桂?”
张奕点头,“正是。”
乾隆道:“那可有证据。”
张奕点头,“有。”
话说完。
大殿之内众人的神色都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居然如此自信,莫非阿桂真去了?
而阿桂留意到周围人的目光。
顿时是气的火冒三丈。
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愤慨的高声道:
“陛下,微臣愿以项上人头做保,绝无踏入过雪月阁半步!”
接着转头怒视张奕:“你若是有证据就拿出来,若是拿不出来,今日之事老夫与你没完!”
古人最重名节。
阿桂给凭冠了一顶逛窑子的帽子。
自是气的不轻。
“张爱卿,将证据拿出来。”乾隆吩咐。
张奕颔首,然后道:“证人已在殿外等候!”
乾隆道:“宣!”
不多时,随着传话太监刀子刮墙一样的声音。
七八个人陆陆续续从外头进了来。
颤颤巍巍的下轨行礼:
“草民拜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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