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翼 第一百七十八章

郝如常带仲萧去吃了涮锅，仲萧心里不畅快，点了变态辣的锅底，郝如常还想拦一下，仲萧还叫嚷着：“不把我辣哭，我就不给钱！”

老板闻言扯了扯嘴角，就怕你不哭！

结果可想而知，还没走到营里，仲萧就拉肚子了，无奈之下只好钻草丛。

郝如常靠在树边，食指抵住鼻尖，尽量忽略那辣眼睛的气味，好言安慰道：“你不用着急，慢慢拉，回去你就不用带接下来的场子了，我替你去带。”

他话音未落，又是一声尖锐的屁声，郝如常闭上眼睛，脖子都快歪到身体另一边了，被熏的直皱眉。

仲连几乎日日都派人来送药送钱，关心问询仲萧的身体，起初仲萧十分不耐烦，后来，日子久了，他在心里动摇，是不是仲连真的老了，自己已经那样唾骂他，他竟还拉的下脸来跟他示好。

一日，仲萧出任务回来受了伤，在医馆里躺着，仲连竟不知从何得知的消息，也巴巴赶了过来，心疼的鼻涕一把泪一把的，恨不得把旁边的大夫都给说哭了：“小萧，爹如今一大把年纪了，也知道以前对你和你娘不好，你心里防备着我，可是我都没几天日子了，现在仲家已经远远比不上以前了，爹只想你能好好的。你说你身在战场上，风餐露宿的，万一有个好歹，我不是更对不住你娘了吗？”

仲萧身上疼得厉害，偏仲连还在一边哭得声嘶力竭，吵的他脑仁疼。

“我没事，你不必这么好心。”

“小萧，是我对不起你娘，我也知道，当年是我误会她了，事后我调查清楚了这件事，是有人栽赃陷害的，爹已经将始作俑者打死了，也算给你娘洗清了冤屈，现在仲家上下都知道你娘是清白的了。爹想，你娘孤身在外，难免凄凉，不如，不如就葬入仲家祖陵，受后人的香火，在另一个世界，也好安心生活。”

“你怎么还有脸提我娘？！”仲萧疼得满头大汗，又被他一通话气得眼前发黑，“我娘有我给她供奉香火！她这一生都在被仲家算计，你们还是别给她上香，免得她死后都不得安宁！”

“小萧，你……”仲连瞠目惊舌的看着仲萧，后者哆嗦的嘴唇，眼中的热泪，都说明了他此时情绪十分高涨，只怕一点就炸。仲连嗫嚅了半晌，失落的道，“那这事等以后再说吧，小萧，爹求你了，你就看在爹已经这么一大把年纪的份上，让我承欢膝下，我给你安排个闲差，让你不必在刀尖上舔血的过日子，成吗？”

仲萧闭上了双眸。

仲萧在官场上遇到了什么麻烦，仲连总是会出面替他解决，在别人说起仲萧的时候，他还会骄傲的笑着说，那是他儿子。仲萧再去看望母亲的时候，常常看到墓碑前有一大束花，长此以往，他的心终于是松动了一点。

“小萧，这次，爹犯的，是砍头的大罪，爹也不求你原谅，本来想接你娘回仲家祠堂的，我这一下去，也不知道仲家会不会株连九族，还是不求你回来了。好在爹在官场上，还有些人能信得过，若是你以后遇到什么麻烦，就尽管向他们开口，他们看在我的薄面上，也许会帮你。”

茶楼里，仲连老气横秋的给仲萧倒了茶，说一些莫名感伤的话语。

仲萧本想开口问他，是不是皇帝准备整顿暗门了，可翕动了一下嘴角，还是没能问出口。

“你在营里，看似日子平淡无波，实际上还是波涛汹涌，你们元安军，一直处在风口浪尖之上。你们内部团结一致，这是好事，可太过团结，且个个能量滔天，皇帝难免也会忌惮，你回去后记得告诉你的哥哥们，万事还是小心为重。”

仲萧拧眉，迟疑的问道：“是皇上说什么了？”

仲连似是而非的摇了摇头：“算了，你就当爹没说过吧。”

“卖什么关子！”事关兄长，仲萧的语气冲了起来。

仲萧低垂着的眼眸动了动，又给仲萧添了一杯茶：“也不是什么实情，就是皇上有隐晦的跟我提过几次，说你们元安军太过拧成一股绳，战乱时堪称国之利刃，但若是太平了，你们的军威民望凌驾于皇上之上，你觉得皇上能受得了吗？”

仲萧本就觉得皇帝不贤明，被仲连这么一说，心内难免激愤：“我等在前线为守卫元国疆土奋不顾身，完全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皇上却能说出这等寒人心的话来。”

仲连浑浊发黄的双眼，真诚的注视着仲萧年轻明亮的眸子：“哪朝哪代的皇帝不是如此？太平了不信武将，战乱了不信文臣，你们千万不可功高震主，要注意小心为上。”

仲萧心情复杂的看了仲连一眼：“你说，你这次躲不过，是因为暗门的事吗？”

“不错，这次实情闹得太大了，百姓纷纷告御状，皇上不能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已经下令彻查，查到我手下来了，我底下的官员已经有好几位被革了职，很快就轮到我了。”

仲萧心内五味杂陈，这么多年，他一心想要仲连得到报应，可报应真的到来了，他心里却不知是何滋味。

“各人各命，你不必为我感到难过，我只是很遗憾，我的儿子这么优秀，我却从来没有好好疼过你。”仲连摸了摸仲萧放在桌岸上的手，仲萧不自在的挣了挣，仲连又缩了回去，看起来像是畏畏缩缩的一个小老头，仲萧顿感悲凉。

父子做到他们这份上，也真的是讽刺。

一支箭矢突然朝着仲连的位置射了过来，仲萧耳朵一动，翻身推着仲连倒下，那冷箭就直直的射到了墙壁上。

“谁？！”仲萧喝道，又转过头吩咐，“你在这儿躲着别动，我出去看看。”

出来的却是纳兰未名和傅雾山等人：“仲连，真亏了你养了个好儿子啊，把我们的财路都断的干干净净，把你自己的官路也断的干干净净，你可真是舍得下血本啊。”

仲连被吓的脸色发白，质问道：“你在这儿胡说什么！”

“还装傻！这个小杂毛，是你的种吧？那么，他来砸我的场子，也是你授意的？你是不是忘了，你也有暗门的一份收益？如今你这算是为了自己的儿子，把我们都给卖了？！”

仲连强撑着镇静，道：“纳兰兄，你先冷静冷静，这事我实在是不知情，我儿子也不知道暗门是你的生意，才一再搅局，如今我跟他说清了利害关系，他自然不会再去管你的闲事。你有这功夫，还是先把朝廷的事处理好，请林家帮忙斡旋一二，否则，我们这些人，一个都跑不了。”

纳兰未名冷笑一声：“我纳兰未名这辈子走南闯北，刀光剑影，什么绝境没有经历过？你就派个小崽子来给我搅局，未免太瞧不起我了！”

纳兰未名率先发难，仲萧自知敌不过他，却也不得不硬着头皮上，与纳兰未名没过两招，便看到傅雾山的刀架在了仲连的脖子上，登时心下一松，便被纳兰未名一记手刀打晕了。

昏暗的房间里，仲连昏昏沉沉的醒过来，双手难受的像是被人扭了筋，想要抽出手来，却发现自己双手都被绑在了一起，拴在了一个柱子上。

他疼的龇牙咧嘴，抬起眼眸，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吊在了屋梁上，血淅淅沥沥的自他脚面滴下来，还不知道伤到了哪里，仲连惊慌的叫道：“小萧！儿子！儿子！”

他猝不及防被一脚踹倒，纳兰未名阴冷的面容慢慢从后面转过来：“叫什么叫？他还没死！”

仲连焦急的喊道：“纳兰未名，你对付我，对你有什么好处？我好歹在官场上有人脉，还可以帮着处理暗门的事，你弄死了我，难道暗门就洗的清？我乃朝廷命官，我死了，就没有人过问了？”

纳兰未名冷笑一声：“你倒是会打算盘。”他悠悠走到仲萧跟前，“谁挡了我的财路，谁跟我就不共戴天，如今你儿子三番两次的与我作对，我就是拼个鱼死网破，也不会让你仲家脱身。”

仲萧晃了晃脑袋，头晕目眩的看不清人：“杂碎，你们做这些天理不容的事，还想求菩萨庇佑你们长命百岁不成？”

纳兰未名转过身来，捏着仲萧的下巴：“哟，醒了啊，今天你们父子落到我手里，一个也别想活着出去。”

纳兰未名瞧着仲连那伤心欲绝的表情，脸上露着报复的快感：“听说，这是你最争气的儿子，不是吗？”语毕突然甩出一条钢鞭，手起鞭落，不过几下，仲萧身上就已被割下了无数血肉，雪白的骨头露出来，却又立刻被涌出的鲜血遮掩住。

仲萧咬牙忍着，一声都没有哼出声，倒是仲连心痛的大叫：“纳兰未名，你疯了！你拿个孩子出什么气？”

纳兰未名直抽了他几十鞭子，衣服已经变成了碎布，血淋淋的挂在身上，看起来惨不忍睹。

纳兰未名将鞭子扔到地上，手掌充满危险的包住仲萧的下颌骨，逼问道：“把你们元安军内部的机密透给我，我就饶你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