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雪山·尸猴子
二十年后。
兴安岭,寒冬开始飘雪。
森林公路上,驶来一辆灰不溜秋的卡车,车身破旧,车速很慢。
但那个年头能开上汽车,属实威风。
开车的青年二十来岁的样子,气质俊拔,眉目之间有一股英气。
副驾驶是一个虎头虎脑,胖胖墩墩的中年人。
青年:“刀哥,马上要进山了,你确定不多穿点?”
刀哥一拍胸脯:“你别瞎操心了,你当我这一身膘白长了啊?”
青年笑笑:“这次进山你怕不怕。”
刀哥:“哈哈,笑话,我陈小刀活了三十多岁,就不知道‘怕’字怎么写。怎么,你怕了?”
青年:“我是怕,不过不是怕死,是怕自己死得没意义。”
陈小刀:“什么死不死的,你说点吉利的行不行。”
陈小刀点上一支烟。
“不过小蟲,我在想,你的名字好奇怪,你姓王,王字最好起名了。”
“比如王霸,这名字多霸气。”
王小蟲:“霸气是霸气,就是听起来像王八。”
陈小刀:“那就王鼎,这名字也挺刚啊,再不行就王举,霸王举鼎嘛。”
“多好啊,你干嘛起个‘虫’,还是三条虫,真没意思。”
陈小刀:“王蟲这个名字是我妈起的,他不希望我威武霸气,成龙成凤,就希望我平平常常,不引人注目。”
“那你爹呢?”
“我爹,从我出生就没见过他,我娘之前也不跟我提,也不许我问
“娘在临终前才告诉我爹是谁,我现在就是去找我爹。”
“吱。”王蟲忽然踩了一脚刹车。
“怎么了?陈小刀有点生气。”
王蟲示意他往前看。
原来车前十几米地地方,一块大石头挡住了道路,周围还散落这一些小石块,像是从旁边的山崖上滚落下来的。
“粗老头死尸。”陈小刀骂道。
这是他骂人的口头禅,其威力相当于“他妈的”和“伐克又”。
“看来只能下车步行了。”
王蟲一边说,一边准备着背包。
这背包就像王蟲的百宝箱一样,里面除了干粮外,还有地图、指南针、绳子、帐篷、睡袋、汽油等一大堆东西。
王蟲做起事情来的时候,马上显示出与年龄不相称的干练。
“天黑前要翻过前面那座山,现在雪开始下大了,那里有个山洞,可以暂宿。”
“车怎么办?”陈小刀说。
“开进旁边的林子里,把帆布蒙上,一下雪,很难发现。
再说这个鬼地方、鬼天气,也不太会有人来。王蟲说着,从车里拿出一把猎枪。
二人收拾停当,背好雪橇,最后王蟲还扔给陈小刀一把兵工铲。
“死尸粗老头,这可是好东西,这玩意你从哪弄来的?”
陈小刀夸人的时候也是这句“死尸粗老头”。
相当于现在的“我的乖乖”和“牛逼克拉斯”。
“这你别管了。”
两个人开始爬山。
快到山顶的时候,雪越下越大,一串串地往下灌,成了一道道雪幕,一道道雪墙。
陈小刀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不行了。我走不动了。”说完一屁股坐在雪地上。
王蟲看了看地形说:“赶紧起来,要休息也不能在这,现在半山腰,你看那边山峰积雪很厚,风又大,发生雪崩很危险。”
两个人又吃力地往上爬,速度越来越慢,到天黑的时候终于爬到了山顶。
陈小刀瘫倒在地上,不走了。
王蟲只好找了一块背风的地方说:“今晚就在这睡了。”
他拿出兵工铲,锯了几根小树,树干做了支架,搭起帐篷。
然后把雪铲出来,再把小树枝铺在帐篷底部。又拾了几根枯树枝,砍成一段段的,点起了篝火。
陈小刀拿出饭盒,盛满雪,放在火炉上,又拿出牛肉串在树枝上烤起肉来。
饭盒里的水很快煮沸了,腾腾地冒着热气。
陈小刀把冻豆腐和海带放进去,再撒一点盐巴。
肉烤熟了,吱吱地冒着香气。
陈小刀凑近饭盒,海带豆腐也咕咚咕咚地冒着热气。
“哇,死尸粗老头,这是什么吃法?”
“海带炖豆腐,我敢保证,除了我陈小刀,没人吃过这道菜。”
“哎呀,我真是耽误了,不然肯定是个大厨,那至少也是行政总厨级别的。”
王蟲笑道:“见过脸皮厚的,没见过这么厚的。”
陈小刀笑笑:“哈哈,兄弟,你尝尝这味儿,当真不孬。”说着捞起冻豆腐吃起来。
王蟲把一串肉递给陈小刀,又打开一瓶老白干。
两个人就这样你一口酒,我一口酒,就着海带炖豆腐和烤肉,美滋滋地吃起来。
吃完,王蟲又去砍了一些粗树枝,放在火堆旁。
王蟲在帐篷前后都点了一堆火,说这样一方面保暖,一方面安全。
一般情况下,野生动物都对火焰都有一定的恐惧感,不敢轻易靠近。
最后,两个人把猎枪和匕首放在旁边,钻进了睡袋。
睡到半夜,陈小刀迷迷糊糊感觉有人在拍自己。
他一翻身正要说话,王蟲轻轻“嘘”了一声,示意他别说话,然后指了指帐篷外面。
陈小刀揉揉眼睛,看到一团黑乎乎的影子映在东边的帐篷上,不知道是个什么东西。
两堆篝火不知道什么时候熄灭了,也可能是又下过雪了,帐篷顶上亮亮的,是月光。
陈小刀摸了摸身边的猎枪,王蟲示意他不要乱动,先看看。
外面那团黑乎乎的东西慢慢地靠近帐篷。
映在帐篷上的影子越来越大,好像就要到帐篷边上了。
陈小刀心想:“死尸粗老头,什么鬼东西,老子第一天来东北就这么倒霉?”
那黑东西靠近了,映着月光,完全能看清躯干。
但是陈小刀觉得有点奇怪,说是熊吧,又不像,身子太细。
说是人吧,更不像,脑袋太大。好在这东西探头探脑,东闻西嗅了一番慢慢走开了。
两个人睡不着了,一直等到天亮。
二人走出帐篷查看地上的脚印,这地上的脚印很奇怪。
根本就不是熊掌的印子,很像人的脚印,又比普通的脚印要大许多。
这两排大脚丫子歪歪斜斜地一直伸到远处的树林里去了。
王蟲蹲到地上,仔细查看脚印,又用手摸摸了,凑近鼻子闻了闻。
“这不是人的脚印,普通人的脚没有这么大,而且也不可能这么深。”
“但也不是熊的味道,看来这是人熊。”
“人熊?”陈小刀有点奇怪,“人熊不是这样的啊。”
“人熊有两种,一种是人头熊身,一种是人身熊头,现在看到这种就是第二种,很罕见。”
“据说二十年前,当地有个富商的一个小妾曾经被熊羆抓走。”
“富商很喜欢这个小妾,花了一年的时间,派人搜遍整座大山才发现熊窝。”
”但他看到了情景让他怒不可遏,他的小妾光着身子抱着两个小熊崽子。它们长着熊的头,但是身子是人形的。”
“富商下令杀死熊崽,但是小妾竟然舍不得。”
“她最后被逼到悬崖边上抱着一只熊崽跳下万丈深渊。”
“从此再也没有找到。而且富商下令,今后谁也不许提起小妾和熊的事。”
陈小刀瞪大了眼睛:“真的假的,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王蟲笑笑:“这就是我的本事,只要听过的看过的任何东西,一遍就记住了,而且忘不掉。”
陈小刀说:“那昨天晚上的那只会不会就是那只小熊崽。”
王蟲点点头:“我看很有可能,你也并不笨啊。”
说着他拿出相机对着脚印拍了照,然后开始用脚踢雪,把那些脚印一个个掩埋起来。
陈小刀问:“你干什么?”
王蟲说:“我不想让人知道这世上还有这种人熊活着,否则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二人把开阔地的脚印掩埋好,看看天气又开始飘雪,赶紧收拾好帐篷又继续进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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