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盘龙棍 053、爽歪歪的爽

王坦的讲述和沈雨的书信有冲突。

沈野暂时分不清谁说的是事实，或许是角度不同。

假设他们都是诚实的：王坦的信息来源是慕容逊和国子监的朋友们，沈雨可以从别的渠道获得更多信息。

那封信，是综合研判的结果。

但以办案的角度，在获得充分的证据、证言前，他们都要存疑。

想到这里，沈野忽然有了某种满足感：王坦和沈雨之前都是他连话都说不上几句的人上人。

浓眉大眼的慕容逊，端正严谨的王坦，玉楼上的四姐，眼角朝天的工部员外郎，诲人不倦的苏大学生，国子监道貌岸然的讲经博士、祭酒大人……

不久之前，他们退回了自己的拜师贴

此时此刻，他们的生死或只在自己一念间！

爽歪歪的爽！

沈野压住内心的邪魔，问道：“先生可知，谁能让沈园十七士子全员上榜？”

“啊……”王坦似乎没想过这个问题。

沈野又问：“慕容逊他们，对沈园别的士子透露小课的内容了吗？”

王坦摇头：“据我所知，没有。文章的味道不一样。”

“奇了怪了。”沈野低声道；“难道不奇怪吗？”

王坦道：“今年秋榜，本应东阁主人莅临国子监开榜。但，东阁主人有恙在身，使公子乐代行……啊，我知道了。”

王坦抬起头：“国子监秋榜名单需呈送内书房和东阁，等圣皇和太子殿下圈阅了才能放榜。如果添加名单，只能是圣皇活太子殿下。

“但太子殿下素来与国子监关系和睦，从未如此明显的干涉过秋榜。让沈园十七士子全员上榜，使得国子监如此难堪的，只有一个可能。”

沈野也明白了，那个可能在皇宫内书房。

把今年秋榜变成闹剧的是圣皇，秋榜是圣皇万岁敲打东阁太子工具。

同时，他还要趁机铲除园林养士这股妖风！

沈园养士还比较克制，只养了十八士子。

李园、吴园、杜园、钱园养了大批士子，过去数年培养出近百举人，二十多位进士。

这些人进入大明官场，一定会和沈园士子一样组成小团体，为各自的主家谋取利益。

更何况，桃源渡养士最多的是燕王，其次是秦王和东阁太子。

科举，已经成为另一个王位之争的战场，影响太大了。

任何一个帝王，都不会对此视而不见吧？

沈园想到这里，阵阵后怕：

如果没有神武卫办案，把他带去钦天山，他现在也能和沈园十七士子一样，名登生死榜。

对于沈园和沈园十七士子而言，如今，说什么都晚了。

任何动作都没有意义。

讲理都没处讲，况且本身就没理。

以圣皇周重明以往的风格做派，他们，肯定要进去。

今后如何要看李园、孙园、杜园和钱园。

那是另一个层面的斗法，如果圣皇下决心要大办，桃源渡十二园林六百士子，上千奴仆都没个好。

国子监也将被血洗。

这种事，圣皇干的出来，也干过，不止一次。

那么，沈园这些人能活着出去的几率很小。

不只他们，所有从桃源渡出来的官员，都好不了，不死也要扒层皮。

包括沈园女婿苏瑞苏学士。

沈园和沈家也好不了。

沈园养士……你一商贾人家，没事养什么士啊！

这是赤裸裸的结党营私，挖大明帝国墙角！

沈野瞟一眼对面。

王坦面色灰白。

他也想明白了，想开了。

天黑了。

沈园内没了主心骨，饭食也没人做了。

绿荷带着两个小丫鬟，勉强整理出一桌酒菜。

她们知道，沈公子是唯一的指望，只有他能把她们活着带出沈园。

王坦只是喝酒。

文登楼里虽然没有吃的，好酒倒是藏了不少。

喝着喝着，王坦笑了：“圣皇，真是好手段啊……”

“此话怎讲？”沈野端起酒杯。

“那韩咏，那韩咏……”王坦举起酒壶，咕咚咕咚使劲灌。

喝完一壶，王坦又要酒。

沈野支开绿荷；“先生不要喝了。”

王坦醉眼惺忪，盯着沈野道：“你也是工具，圣皇的工具。”

沈野：“工具……”

王坦大声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满朝文武皆为王臣。既然为官，谁又不是工具呢？沈公子，老夫认命了，慕容逊是蠢死的，跟着他的两人也该死。

“但，沈园几十口子人是无辜的，沈园十四士子也没做错什么，请公子救救他们吧。”

沈野在沈园一年，对这里也有一定的感情：毕竟吃了人家一年软饭，学业上也有很大收获。

“该如何做？”沈野虚心请教。

王坦镇定下来，朝四处看看，缓声道：“你可知道，圣皇为何要这么做？”

沈野摇摇头，知道也不能说呀。

王坦道：“金陵城内七品以上官吏约一千四百名，他们维持着六部正常运转。八年前的谋逆案，朝廷六部失去了三分之一的官员。

“此后，圣皇委托太子管理朝政，六部之中除了兵部和礼部，都归东阁管。八年来，东阁出身的官员充斥朝堂，连丞相郑大人都不得不看太子的脸色行事。

“为了制衡，前年春祭时，圣皇收回了御史台。但，新任的左右都御史分别来自秦王的西安府和燕王的燕京府。

“接下来是御史台大换血，朝堂之上每天上演攻讦闹剧。也怪太子殿下不争气，手下亲信连连被新御史们抓住失职、失责乃至贪墨之事。

“今年春祭后，圣皇委托太子殿下巡视江西，同时让丞相郑大人整顿吏治。等太子殿下返回金陵，他的人已经换掉大半了。

“桃源渡十二园林，最大的是李园、杜园、吴园和钱园，都和王储之争有关。钱园虽然和沈园一样是商贾人家。但湖州钱家出了位美人，据说颇得圣皇宠爱……”

“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