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盘龙棍 017、哪咤不闹海

两人对坐，各自想着心事。

王坦抱着一些书卷回到厅堂：“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沈仲树拿起一卷，粗粗一看，骂道：“都是登徒子所做？”

王坦气哼哼地道：“都是他房中搜出来的。”

沈雨偷眼一瞧，看到卷封一行龙飞凤舞的文字：哪吒不闹海。

作者：五大山人。

沈雨被吸引，拿起来看。

片刻后，不禁莞尔：“这些书画，倒是有趣。”

那是一卷连环画，沈野用书画讲了个好玩儿又好笑的故事；哪咤不闹海。

画卷有一百多幅，讲了五个故事。

第一故事，哪吒学艺归来，对父亲殷勤谄媚言听计从，彻底躺平在母亲身边。

他把漂亮的后花园变成演武场，养了一群健奴，每日带着他们舞枪弄棒。

时不时带着手下去陈塘关耍二代威风，做些毫无意义的荒唐事。

第二个故事，哪吒把城中官二代、富二代们集中起来，去海边、去深山搞团建。

团建的重点是降妖服魔，对抓到的山林精怪却不打杀，让它们组成一支妖怪兵团，和二代们玩打仗游戏。

第三个故事，哪吒和二代们集资买下陈塘关最好的酒店。

买下后不营业，给拆了。

拆完又建，装修成一座豪华的太白酒楼。

开业那天，哪吒竖起招牌：好酒好菜换垃圾。

二代们满城宣扬，只要把家中垃圾交给哪吒大人，每家每户每月可去太白酒楼免费吃喝一顿。

一夜间，太白酒楼生意爆红，还垄断了陈塘关垃圾产业。

垃圾不只是生活垃圾，重点是粪桶。

哪吒带着二代和建奴，以及二代们的建奴，在陈塘关建立了一套卫生制度，给各家发放大小桶。

不允许乱排乱放乱丢，简称不许三乱桶。

他们在城外修了个大粪场，酒店赚酒饭钱，粪场赚城外农庄的肥粪钱……

沈雨看着，差点笑出声：他怎么想的啊？

姑苏沈家经商起家，藏有不少生意经。

沈雨自然知道，粪场可以图利，虽然臭，却是个厚利产业，一般人不知道也做不了。

王坦先生就是看了这个故事生气，他根本不知道这一行。

但，从未有人把开酒楼和粪场这般联系在一起，同时干的。

臭不臭啊…。

第四个故事，哪吒拉着二代们在海边团建时遇到龙王三太子。

哪咤毫无正义感和反抗精神，陪吃陪喝与龙同乐，还让二代们和妖怪兵团唱戏跳舞给龙子解闷。

哪吒把龙二代也拉下水，和他们一起胡混，搞出许多荒唐有可笑的故事……

画中还有个仙女，是父母给哪咤选的未婚妻。

仙女看不上陈家，对哪咤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的眼，前后左右都看不上。

哪咤在她面前表现的更是令人肉麻，跪舔是日常，找到任何好东西第一时间拿到仙女那里去讨开心。

最过分的是，哪吒把自家的宝贝浑天绫改成披肩，献给仙女驱赶讨厌的蚊子……

沈雨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

大明文化繁荣，尤其是帝都，秦淮河中段的歌舞技艺很受欢迎，国子监附近印坊林立，传奇演绎类文学作品层出不穷。

书画是文人圈中的助兴之举，多流传于秦淮西段的富贵区域，也就是沈园附近。

沈家收藏有不少书画精品，沈雨为了沈园的名声，也经常购买新晋文人雅士的书画作品。

但，这样新颖好笑的图文故事，她还是第一次得见。

重要的是，画卷的线条简单明朗，人物勾勒的十分传神，故事也有趣，若拿到印坊刊印，定能大爆，赚取相当的银两。

“荒唐子！”

“登徒子！”

沈仲树和王坦看完《哪吒不闹海》各自发出痛惜之声。

沈家在姑苏和金陵都开有印坊，在座三人的眼力还是在线的。

然，沈家的主业是利润丰厚的海商，看不上这些小钱钱。

开印坊，主要是为了有个表达的窗口，可拉拢国子监的饱学之士，约等于间接行贿……

可叹，沈野有如此才学，却没用对地方。

一只白鸽飞来，落在沈雨肩头。

沈雨取下只竹管，展开一卷纸条。

“不如，我去见见他。”沈雨点燃纸条。

沈仲树：“见谁？”

沈雨：“沈野。”

王坦：“万万不可。”

沈仲树：“此时此刻，你还要见那荒唐子？”

沈雨道：“请听我细说。”

王坦和沈仲树坐下，端起茶杯。

沈雨道：“沈阅也好，沈野也罢，毕竟是神武卫从沈园带走的。我们如何做，也摆脱不干净。或连累苏学士。

“东阁巫蛊案是重中之重，但我们没有办法干涉神武卫办案。沈野是祸害，也唯一希望。我去见他，是以沈园主人的身份，讨个公道，给日后留个说辞。”

“留个说辞。”王坦捋着胡须，陷入沉思。

他那次如果没有说辞，即便有人相帮也无从入手，怕也是个死吧？

沈雨的路径对，但沈野……

沈仲树道：“这样也好，至少能打探一些神武卫的消息。”

“还可提前在沈家和荒唐子之间划出一条线。”王坦想明白了沈雨的用意，赞道：“四小姐若能为官，必定前途无量。”

沈仲树：“若是昨日，可行。如今，一切都晚了。即便是划出线，也堵不住攸攸之口。”

沈仲树气得撕碎一卷五大山人的书画：“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王坦压住他的手，从心里看不上这个工部员外郎：事到如今，说当初没有半点用！发无名火更是愚蠢之极！

沈雨道：“我听说，钦天山上有位龙游子。”

沈仲树一愣：“龙游子……”

沈雨又道：“我听闻，二十年前，秦淮画舫花魁笙歌，得贵人宠幸，产下一子……”

王坦呼地站起，出门看看：“这等流言，四姐何处听闻？”

“烟雨楼。”沈雨凝眸看向二人。

王坦、沈仲树面面相觑。

沈雨：“我还听闻，鲁公许虎将御马监修文舍人坐首下诏狱了。那人姓宋，是秦王的人。”

沈仲树瞪大双眼：“秦王的人，神武卫，诏狱！”

沈雨唇角带笑：“我还听闻，姓宋的入昭狱，是因为沈野的一幅画。”

王坦坐直：“一幅画……什么样的画？”

沈野指着《哪吒不闹海》：“不知道，大概和这些差不多吧。据说，圣皇看后，笑了。”

王坦点头道：“既然如此，见见也好。”

沈仲树：“只是，你如何见的到他？”

沈雨：“若哥哥同意，我自有办法。”

沈仲树只能点头。

沈雨将《哪咤不闹海》用丝绸包裹，带上丫鬟坐车匆匆离去。

烟雨楼，位于玄武湖畔逍遥观，是一处神秘的女观。

据说，逍遥观中有仙女出没，烟雨楼上可聆听仙乐之声。

金陵城中，尤其是文人墨客群体内，流传着诸多逍遥观的传说，一些还颇为香艳。

沈仲树也曾有许多想象。

可惜，只有品貌俱佳的未婚女子方可登临烟雨楼。

姑苏沈家，只沈雨一人有此荣幸。

那些苏学士都探听不到消息秘闻，也来自烟雨楼。

沈仲树曾多次言语试探过，但沈雨只做没听见，守口如瓶。

那只白鸽，来自烟雨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