臆症：一千零一个小故事 第一章 复制（四）

在离中午11点还有5分钟左右的样子，我抵达了家附近的咖啡店。

这家咖啡店本身就处于街角尽头，平时也难以路过。要不是住这儿多年，兴许还不清楚这附近有这样一家咖啡店。咖啡店的老板偏爱重金属风格，因此整体的装修偏重工业，包括店内的装饰，有种克鲁苏的调调。

当然，我还是记着，天聪先生会坐在撒旦画的正下方，穿一件红褐色的格子衬衫，在他的前方一定还放着一杯焦糖玛琪朵。接头暗号是不会忘的。

“吱呀”一声，我推门进入，门后的风铃因为动静开始淅淅作响。

营业的场所多半喜欢装这类东西，第一，能够使客户做好准备，迅速融入这个营业场所。第二，暗示工作人员做好准备，上帝来了。（不要问我为什么知道，因为我的工作室也装了一个）

我无暇回应店员和我打招呼，天晓得他会不会和我打招呼。大概率我不说话，他也不会说话吧。我依稀不记得了，我只聚焦在尽早遇上同我一般清醒的天聪先生，同我一般的人。

对，在撒旦画下面坐着一位男子，穿着一件红褐色的格子衬衫，在他的前方还放着一杯焦糖玛琪朵。

是天聪先生无误。

我疾步朝那边走去。

撒旦画下的男子没有同我示意问好，也似乎没有注意到我已经到了。他只是埋着头，好像在往地上找什么东西，或者只是害怕周遭的人都已被同化，他显得如此的格格不入而自我逃避。

可他是聋哑人，我也不太清楚他当时的想法。我只知道，他把头埋得很低很低，看不清他的脸。

“天聪先生？”我已来到了他的身边。

他的头仍旧埋在那里，没有任何的反应。

哦，对了。他是聋哑人，他听不见。

机智如我，我随手捡起桌子上的笔，在他的焦糖玛奇朵小票上写下：是天聪先生吗？并拍了拍他的肩。

他仍旧没有抬头，只是微微的点点了头。

动作幅度小的，若不是我的目光完全聚焦在他的头顶。一定是注意不到的。

我侧身入座，见他没有抬头想同我沟通的样子，我再次拿起笔在小票上继续书写：幸好你还清醒，我们下一步应该怎么办？

然后，又划掉了。我想，他是个聋哑人，除了新闻上的那些，他应该无法同我共情。甚至，他应该无法体会事态的严重性。

我一时之间好似同他一般丧失了语言能力，就哪怕和一个同我一般清醒的人，我也不知道如何去做一个开头，毕竟他同我也有些许的差异。

“还有其他没有被复制的人么？”我又重新书写，并欲将纸条递给坐在我对面的天聪先生。

还未放置他的面前。

天聪先生猛地抓住了我的手，抬起头，盯着我，摇了摇头。

我看着他的脸。一个霹雳轰在我的头顶，那张脸，面无表情的盯着我，像是一张人皮面具。那张脸，有点面熟，或许说再也没有更熟悉的脸了。

那张脸。

是我的脸！

天聪先生的抬头，好似一个暗号。所有店里面的顾客，都站了起来看着我，所有的目光聚焦在我的脸上。他们都长一个样。

他们和我长一个样。

我和他们一个样！

我挣脱抽出被捏着的手，虽艰难但我已尽全力将身体挤压，以最快的速度离开座位，离开那家咖啡店。以跑的方式。

当然，他们不是僵尸，他们不会追上来。可当时，我不知道。

我飞也似地冲到家，将自己反锁在卧室里，选择放弃挣扎。

原本，我还能寻找一些未被同化的人，或是哪怕再也找不着，也方可孤身奋战，上演一波我是传奇。可你知道的，那个始作俑者很聪明。既然我是永远不可能被同化的那个，那就按照我的模板，来同化所有人，这样我就被迫同化了。毫无缚鸡之力。

在我回家的同时，我已经发现我的父亲变成了我的模样。但令我欣慰的是，我的母亲变成了我婆娘的模样。也就是说，那傻婆娘同我一样，也仍旧以不屈的状态与之反抗着。

只不过，我再也找不着她了。

也是挺好，至少一对一对的模样，仍旧是我和婆娘的模样。

别失望，因为最后，我还是没有妥协。

我将于今日，结束我自己的生命。这样，我仍旧是未被同化的，始作俑者，无论你是谁，终究还是输了。

况且，如此这般，最终我还是能找到我家的那个傻婆娘。因为，在我的葬礼上，除却我的父母。那个哭的最伤心的，便就是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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