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宗皇帝真牛逼 46 大内大内

诏令送达半个月后的凌晨。

刚过四更天。

小雅又一次睡意懵懂的来掀我被窝。

我从恍惚中醒来，一眼就看见，这丫头又清清凉凉的，尤其晃眼...

来不及细想，我便匆匆忙忙起了床，在她的服侍下，换上紫衣朝服，系好御赐玉腰带...

只是期间问了她一句话：“丫头，你整天没遮没拦的，就不怕我收了你？”

小雅一边整理我衣冠，一边若无其事答道：“不怕，瑜儿姐姐早就交代过了，奴婢就是公子的人...”

我不敢再接话...

周英雄也早早就起，已穿上崭新的盔甲，张罗着马车护卫等事宜，在门口候着我，准备护送我去大内。

秉义山庄大门口，在虞管事、胡来福、王石墩的注目礼中，我登上沂王府马车，周英雄和另外五位侍卫一旁跟随，开始了自己的第一次上朝之路。

南宋重阶不重品，朝会不看品级，而看实际职权，我之前虽挂着从四品右监门卫大将军的虚职，却无上朝权限。

直到今日，正式确立了嗣沂王后，才有了上殿资格。

听余先生说，宁宗一个月不过上四朝，其余时间皆在玩乐休养。

我心中暗自庆幸，好在宁宗慵于朝会，如果换个勤政的皇帝，日日四更天起床准备上朝，耽误了晨读不说，下朝后还要回来补功课，整天紧张兮兮的，能不能活到六十岁还两说。

出了山庄，一行人快马加鞭朝大内方向驶去。

此时，天色蒙蒙，初露的熹微晨光格外清新，钟楼鼓楼的钟鼓之声很有韵律的回响着，路上偶尔还能遇见通宵饮乐的官宦子弟醉醺醺的摸索着回家的门。

行了约摸二十来分钟，我们一行转入御道。

此时，御道上满眼各色冠盖，尽是朝臣们的马车轿子，各家仆役侍卫络绎不绝，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还有些推着小车，挑着肩担的小商小贩们，见怪不怪地在两边观望着，只等诸位大人入大内后，他们便要向一众等候在外的仆役侍卫们兜售自家的吃食。

旭日初升，皇城司和殿前司的禁卫甲士在道道金光中，肃立在宫门两侧，内侍省和入内内侍省的小黄门们早已等候多时，不间断地引导各位大人上朝。

我按照规矩下了马车，与周英雄等人打好招呼，便在小黄门的引导下，忐忐忑忑地从侧边宫门进入大内。

大内，我，赵与莒，来啦！

老子真的来了！

有那么一瞬间，我身上流露而出的是万丈豪情。

因为，这是自己首次进宫。

在小黄门引导下，不一会便到了大庆殿。

小黄门躬身冲我行了一礼：“小王爷，嗣王位在宗室队列第五。”

说罢，他再次躬身行礼，顾自离去。

我顿了顿，深深吸了一口气，抬脚进了大殿。

此时，殿内已立着许多朝臣，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小声说笑。

我在殿内入内内侍省高殿的指引下，找到了小黄门所说的宗室队列第五的位置，站定。

我第一次上朝，除了史相，和就那四位审案的京官，也无人相识。

我微微张望了一番，史相位在文官之首位于北，而宗室的位置在南侧，也只能大致看到他的人影，估计他老眼昏花的，定是看不清我。

虽然倒卖案风波已过去，看见我所站的位置，殿内众人该是知道正主来了，或隐蔽或直接的打量目光便朝这边汇聚过来。

我知道眼下正是需要低调的时候，便不理这些含义各异的目光，老神在在地闭目养神起来。

忽然间，感觉自己右手臂被人轻轻捅了一下，我睁眼一瞧，那不是正是越州郡王？

我赶忙施礼，低声细语又显亲热道：“啊呀！郡王，蒙您抬爱，替我说了那么多公道话，让我得以在冤案中脱身，与莒还没来得及去您府上道谢，倒是在朝会上见着您了！”

郡王轻轻拍了拍我的手背：“与莒，后生可畏啊！老夫一见到你，就觉着亲热，血浓于水，毕竟是一个祖宗出来的！”

我再次躬身应道：“郡王，血浓于水，说得好啊，太感动了，既是一家人，您什么时候方便，与莒登门叨扰，以后宗亲之间，还需要郡王多多带我...”

郡王显然没把我当外人，贴身过来，用几乎只有我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与莒，丞相早就托过我，让我带你在宗亲间多走动...”

我频频点头示好：“我在临安，可谓两眼一抹黑，以后就赖上郡王了！”

“哈哈，这可是你说的...后天，济国公府有宗亲宴，你就随我去热闹热闹？”

“济国公府？那...那不是皇太子府？”

“正是，要我说，冤家宜解不宜结，按辈分论，他是你堂哥，一起见见面，喝杯酒，说不定就交上了好朋友...”

我略做沉思，颔首道：“一切听凭郡王安排...太子因此案被禁足三个月，与莒内心正惴惴不安。”

我们低声聊了约莫一刻钟的功夫，肖总管先行转入殿内，轻咳一下朗声道：“官家到，列位臣工肃穆！”

我闻言张开了双眼，此时，朝堂上已与空位，诸位朝臣应该悉数到齐。

宁宗皇帝从殿后转屏风处缓步走来，悠悠然入了座。

嘉定十四年七月十五，大朝会就此开始。

我告诫自己要认真地听着，可惜各种官职人名又不甚了解，听了半天，大概明白了是在讨论湖州、嘉兴等鱼米之乡今年遭灾的赈灾事宜。

前面的几件事，包括湖州、嘉兴等地赈灾事宜，应该是早已议定好的，朝会上不过走个流程而已，真正需要讨论或者说争论的，都放在了后面。

第一件事，就让我打了个激灵，立马精神了起来。

“金国左副元帅仆散安贞上月攻破了黄州、蕲州，淮西提刑、黄州知州何大节弃城遁死，蕲州郡守李诚之、通判秦钜全家殉国。”

史弥远躬身缓缓向宁宗道出了最近收到的战报。

宁宗闻言脸色微变随即询问道：“朕记得那秦钜可是高宗朝宰相忠献公的后人？”

“回官家，正是高宗朝宰相秦桧秦会之的曾孙。”参知政事任希夷躬身回道。

宁宗闻言一叹，“李秦二人全家忠勇献国，追封此二人为烈侯。”

随即，他调整了一下坐姿：“都议议吧。”

史弥远率先回道：“自嘉定十二年，金国重兵分三路入侵我大宋以来，前方将士拼死相搏，在大安军、枣阳、濠州等地相继击败金军，此次突袭黄、蕲二州，臣以为只是局部劫掠，是因我方大意，才导致失陷，现金国所部已被扈再兴及赵范、赵葵兄弟联手击败，回军北边，并无大碍。”

薛极趁势跟进道：“官家，现下当务之急，乃是为二州选派新任郡守知州，做好战后安置，臣举荐将作少监李汝臣、刑部员外郎王道明二人兼知黄、蕲二州事。”

真德秀、魏了翁等理学派当即提出反对。

兵部尚书宣缯，因素来与史弥远亲善，面对这等议题，不是拿出防御金人再次劫掠的方案，而是连连发声支持薛极的举荐。

两拨人唇枪舌剑、互相辩驳，令我看得、听得目瞪口呆。

宁宗极不耐烦，当即下令此事容后再议。

二州人事搁置后，下个议题再次让我精神一震。

淮东制置使贾涉麾下都统司计议官赵珙出使燕京归来，蒙古汗国将借道大宋汉中地区迂回讨伐金国的意愿提了出来。

就此事，史相派认为蒙人借道目的存疑，若轻易答应恐有假途灭虢之祸。

真德秀等人则持积极态度，建议可利用蒙古汗国来削弱金国。

我心中大致明白，真德秀等人或许本意并非如此，他们是本着你认同的我就要反对的、你反对我就要认同的原则，只是单纯地和史弥远派作对，毕竟当年徽宗皇帝联金灭辽的教训大家都还心有余悸。

我看着眼前这一幕，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平水河边两只大黄牛顶角、想起了村里那几位农妇撒泼打滚...

从另外一个方面来看，我算是对史丞相的权势有了新的认识，虽说丞相大权在握，远没到可以只手遮天的地步。

因为，朝堂中反对派为数不少，尤以理学一派为最。

我在想，每次都这么争吵，怪不得官家都不愿意上朝会！

其实，宁宗也不傻，靖康之难也才过去不到百年，他也担心蒙古会变成一百年前的金国，当堂支持了史弥远的意见，决定再派使节去回绝蒙古国的要求...

结果，两边又因为使节人选再次争论起来，我看得是好一阵无语。

让我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个时候，真德秀忽然跨前一步，站立到最前排，朝宁宗躬身禀道：“官家，沂王嗣赵与莒既已入朝列，在下以为，可遣沂王嗣为使节，一是尽快历练小王爷的胆气，二是能彰显大宋对蒙古国之重视！”

真德秀此话一出，堂上除了几声干咳，一片寂静。丞相派的诸臣都大眼瞪小眼看着头儿史弥远；理学一派的众臣，一时还没搞清真德秀葫芦里卖什么药？

真德秀这一击，史丞相显然猝不及防，正琢磨着如何拿话护我，宁宗却开口问道：“你讲的是贵吗诚？贵诚今天也入朝会了？”

我不紧不慢，跨出正步，在通道间穿过，从第五排位走到最前排，恭恭敬敬的撩袍跪下，磕头，三呼万岁！（这些，都是余妈妈重点教的，沉稳、不急、不躁、大方、严谨）

官家许是见我礼仪得体，欣慰道：“孩子，你起身说话。贵诚还是朕亲自赐予你的！”

我道着感谢的话，立起了身，腰杆直挺挺的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