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子海独白 第四章 努力生活吧，因为是妈妈的期盼（1）

手机震动.....周遥从被窝里伸出一只手，四处摸索。语气慵懒，“喂？”

“欸，周老师”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女声。

“嗯？”周遥睡眼惺忪，眯着一只眼看着手机屏幕。“苏璨成妈妈”。她清清嗓子，起身坐正。

“周老师中午有空吗？想约你一起吃个饭。”璨成妈妈问。

显示十点过五分，周遥把手机放回耳旁“好的，麻烦您地址给我发一下呢。”挂了电话，周遥一头顺势栽进枕头里，撅着屁股不动声色埋了近五分钟。随后起身进浴室洗漱，整理东西，来到前台退房。又确认了一下嘉宾和讲师的入住名单，然后离开酒店。

她先去了实验楼，把相机放回办公室。之后回到宿舍，换上换洗衣物，化了淡妆。

周遥提前十分钟到达店里，店名“十里桃花”，是一家装修得精致高雅的中式餐厅。周遥跟前台报上桌号，跟随服务员来到17桌位，是一个角落边上的两人桌。

“啊，不好意思周老师，路上有点堵车。”璨成妈妈坐下。

“哈哈哈，不要紧，我也刚刚到。”周遥下意识把姿势坐直了靠近桌台。

璨成妈妈喊服务员拿来两份菜单，“周老师，你有忌口吗？”

“没有呢。”周遥应声作答。

璨成妈妈仔细看看菜单，然后指着菜单上“红烧鱼”“糖醋排骨”“菌菇排骨汤”“招牌香锅”。“周老师？有什么需要加的吗？”

服务员拿着本子也应声转身，周遥心想自己突然没有理由地受邀，此行多半是逆风局。两人餐一桌子没有一盘蔬菜，干脆大方点了一份“炒菜心”。

“我也是第一次来，听挺多年轻人说味道不错。”璨成妈妈端起杯子喝口水。

“啊是嘛，室内装修也确实很漂亮。”周遥笑着说。趁着后厨备菜的空暇，周遥打开了话题。

“璨成妈妈今天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啊，我主要是想了解一下最近璨成的学习情况。听奶奶说他这次中考不是很理想。最近的成绩也一直没有起色。”

周遥回忆起这段时间，确实因为学校的活动筹备忙得分心，偶有时候带课不够认真。虽然璨成大都是知识点没有熟记导致丢分，但还是因为自己的疏忽而觉得抱歉，以此为理由来解释太过苍白无力。周遥沉默许久。

“我知道你勤工俭学，所以当时即使你不是师范专业学生但我还是用了你。但是孩子的功课耽误不得，明年就要中考了。”语气带着生气和焦急......然后支支吾吾“其实...我和璨成有....提过换家教老师，他没同意。”说完又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水。

周遥大致明白了其中的意思，羞愧地低头看着桌面。“嗯....”想想还是不甘心，觉得需要当面和苏璨成沟通。她抬头和璨成妈妈对视上。“实在抱歉，是我的问题。孩子的成绩也是阶段性浮动的，期末考试我会让他赶上，请不要太担心。”

璨成妈妈这才稍微放松了情绪，刚在紧绷的脸部肌肉缓和些许，看着周遥真诚的目光，语气渐渐平静。“作为妈妈，比孩子更早经历生活的不如意。宁愿他现在艰难一点，长大了可以选择活成自己想要的人生。”.........“周老师，希望你能理解我的立场。你的母亲一定也会这样想。”

聊过许久，璨成妈妈草草就餐后在午休结束前赶回公司。周遥夹了一块糖醋排骨，又喝一口杯子里的大麦茶，然后离开了餐厅。桌上饭菜有余，放凉了一碟无人动筷的炒菜心。

她掏出手机，找到苏璨成，讯息：今晚上课。

徐泽已经进入深秋，凛冽的风夹着海的空气似乎就要渗入身骨，劲爽地呼拂着夜间。鲜少可见的落日余晖，也被重重云雾冻僵，剩下行人潮湿的呼吸。苏璨成又不在家，周遥绕紧了围巾，坐在他家门口的大理石台阶上。伴随着电梯提示铃，楼道传来了急促的跑步声。苏璨成把周遥带到书房。

苏璨成把书包放下，从里面抽出一摞作业放上杂乱无章的桌面。又从冰箱里拿来酸奶面包，然后坐在桌前翻开书准备作业。“周老师，今天讲什么？”

“你晚饭就吃这个？”周遥的头倚着书房门。

“你先写作业。”她走出书房，打开厨房的冰箱。诺大的冰箱里面食物了了，只有1块瘦肉和1只番茄2个鸡蛋。周遥清洗厨具，把番茄切丁，肉剁碎成沫，煎2个荷包蛋，做好一碗面。

“吃这个吧。”周遥把面放到桌旁。语气爽朗大方“感谢你，保住了我的工作。”

苏璨成放下笔，“我妈找你了？”

“嗯，今天中午我们一起吃饭见过。”周遥把书房门关上，背靠着。

“懒得换，换新老师又得重新相处，麻烦。”苏璨成又拿起笔抄写。

周遥没说话，仔细打量书房。书架上陈立的书籍可谓五花八门，从烹饪食谱到天文地理。旁边有一个2米高的展示架，装着各种动漫元素的手办模型。角落立着一把抹灰的小提琴包。

“那个积灰了的小提琴是你的？”

苏璨成瞥了一眼，“嗯，小学买的。考过5级之后就没学了”

“后来怎么没有继续学呢？”

“没时间。我妈给我报了很多课。我还有游泳课、吉他、舞蹈课要上。”

“你最喜欢哪个科目？”

“没有，我觉得都很吃力。”...“学习也是。”苏璨成语气低落。

“我可以看看吗？”周遥指着小提琴包。见他点头，周遥用手拍打抖落包上的灰尘，小心翼翼拿出琴和琴弓。她把琴弓搭上琴弦，发出刺耳的声音，急忙停下手上的动作，“你可以表演一首曲子吗？”周遥眼神发亮，略有期待地看着他。

苏璨成接过琴。“我好久没拉了.....”“那我，拉一段巴赫的卢尔舞曲。”

他站直身姿，双脚分开成八字形，挺胸开肩，手臂放松，把琴放在左肩部，琴弓和琴弦之间流出声音，急促而欢快，婉转而扬长。“真好啊。”周遥发出赞叹。待他演奏完毕，她小声拍手鼓掌。

“啊，真耀眼啊。”“妈妈是在为你的人生负责呢。”周遥把椅子拉过，来到他旁边坐下。

“她根本不知道我喜欢什么。”苏璨成略感生气说道。

周遥抬头看向书架，寻找是否有相关课程书籍。“那你喜欢什么？”

“我......”苏璨成犹豫，因为一时答不上来，他陷入沉思。

“苏璨成长大想成为什么样子的人呢？”周遥语气平静，拿下一本星火词汇。“妈妈是在让苏璨成自己做选择呢。”....“妈妈只是创造了一切她可以预想的可能性，让你的坚持和热爱有所选择。”.....“只要你足够强大，就可以选择自己的生活。”周遥把苏璨成桌前的作业撤走，端上面条。“再不吃要冷了。”

苏璨成拿起筷子，“选择？”他语气变得沮丧，“可是.....我什么都没做好。”...“英语也是。”

“世上本无无用的垃圾，只有放错位置的资源。”周遥转着笔，“试试看找到自己的偏爱然后做出成绩，就可以和妈妈谈条件。”

苏璨成思量一番，“我不想学英语，需要怎么做？”他心虚地嗦了一口面。

周遥冲着低头的他浅浅笑了笑，她放软了背部，瘫坐在椅子上，似乎没有他提出的问题感到意外。“爱上英语。”周遥回答。“不是都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她若无其事地翻开一页书，“只有充分了解对手，你才清楚应该把他放在什么位置，能让自己最轻松。”

苏璨成有一会儿没说话，突然，“面有点咸了。”他嗦完面，把面汤也喝了精光。

周遥乘坐驶向学校的45路公交车，把颈部自然放在靠背顶部驱散因为带课批改作业带来的疲惫。经过一片老城区，人群涌动，小型电动车机灵地行窜在马路间，两侧店铺的招牌也卯足了劲儿发亮，甚至盖过霓虹灯的五彩斑斓。好美，徐泽的夜。周遥坐在车内，拿出手机举过头顶。问候方与关于活动项目的进展。

她下了车，从肯德基买了一份汉堡，悄悄爬上物理楼天台。

徐泽今夜的天空也很美，繁星密布，格外闪耀。上一次看见漫天繁星还是在乡间路上，星星好似要跌落下来，近得就要触手可及。她和母亲一起愉快地聊天，母亲骑着电动车载着她。又想起璨成妈妈今天说的话，她啃了一口汉堡。她的母亲对她管教甚少，印象里母亲总是忙碌，多病，偷偷哭泣。即使如此，此刻也没有埋怨母亲。“做得不好就不能选择自己的人生吗？”“21岁的我怎么会这样既没钱又落魄？”“只要去做就来得及吧，想做的事情都去做，无论什么时候。”“日子苦的时候，我记得母亲只要我健康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