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雪飞鸿之凤凰城 第十七章:沐雪梨花

马踏青幕山，一剑问青玄。

二十多年前，也曾有一个人剑问青玄。

那是一个冬天，金青元坐在自己的庭院中，一脸渴望地看着那棵不合时宜的开了花的梨花树。

他那年刚刚成为了青幕山开山以来最年轻的剑师，引得整个江湖震动。

可他却依然是少年心性，将自己注入了纯阳真气的桃木剑埋入了庭院里的土中，引得整个庭院里的雪都在瞬间化去了，只剩下那颗梨花树，瞬间绚烂绽放。

“快点吧，快点吧，梨花落了，就可以吃雪梨了。”金青元舔了舔嘴巴，痴痴地等着。

可忽然一阵风吹过，金青元转过身，发现庭院的高墙之上，站着一个穿着白衣，灰巾蒙面的人。

金青元愣了一下，问道：“姑娘，你是谁？”当时一直以男装示人，灰巾蒙面，甚至声音也刻意变了的楚离顿时就怒了：“你怎么知道我是姑娘？”

早已精通道法之术，见人先见气再见形的金青元一脸无辜，傻傻地挠了挠头：“可你就是个姑娘啊。”

楚离不再理会这个话题，只是望着这个有点傻傻的道士，困惑地问：“你就是金元青？”

金元青点头：“对啊，我就是金元青。你要不要下来坐一会儿，一会儿就有雪梨吃了。”

“雪梨？”楚离不解。

金元青一脸笑意：“对啊，我刚刚将青阳玄天诀注入了我的梨木剑中，埋在了梨树下面。我算好了时间，再过半个时辰，就该长出雪梨来了。”

楚离皱紧了眉头：“青阳玄天诀？这样道门的至高心法，你就用来养雪梨？”

金元青有些纳闷，低声道：“不然，练它有什么用呢？”

楚离决定不再和金元青纠缠，终于说明了来意：“我是栖凤山楚离，听说你是青幕山开山以来最年轻的剑师，做到了道剑双悟，我想问一下你的剑。”

金元青拢了拢衣襟：“栖震山楚离!楚离，楚之梨！太巧了，我正在炼梨，你楚梨来了，这就预示我的雪梨将长得很快啊。”

楚离终于耐心消耗殆尽了，拔出了腰间的离雪剑，一跃而起，冲着金元青一剑劈来。

金元青急忙后撤一步，手指放在唇边轻轻一咬，临空在空中画了一个符箓，符篆画成之时，似有狮子咆哮。“太乙狮子诀？”

楚离冷哼一声，一剑将那符箓劈的粉碎，“我是来问剑术的，别给我使这些道法！”金青元哭笑不得：“你这人咋这样？我现在不能用剑！”

“为何？”楚离问道。金青元一脸愤懑：“我的剑在树底下呢？拔了剑，我这雪梨就吃不成了！”楚离的剑势忽然停住了，她大概想了许久才理解了金青元的逻辑，随后收起剑，长长地呼了一口气。

金青元以为楚离理解了自己的意思，也舒了一口气：“有话好说，有话好说。”楚离抬起头，看着那棵璀璨妖艳的梨花树，轻声说道：“吃雪梨？”

金青元点点头：“吃雪梨！”楚离猛地再度拔出雪梨剑，剑势汹涌，那满树的梨花瞬间飘落。楚离轻跃而起，剑身边梨花飞扬，白袍在风中飘舞，她悠然举起长剑，剑身上月光乍现。花香，月影，相得益彰。那是梨香醉月这一剑所成的片刻。

堪称风华绝代。金青元几乎看痴了，十六年来，修道养性，第一次感觉心潮竟然有种澎湃的感觉。但是下一句话立刻给他浇了一头冷路。

“吃雪梨？我让你，吃个屁！”楚离剑身一转，将那些梨花聚成了一个小球，然后狠狠一脚踏了下去，将那些梨花踏得散落了在了庭院中。

金青元终于忍不住了，怒喝一声：“剑起！”那柄通红色的桃木剑拔地而起，金青元向前一步，握住了那柄剑，一剑劈下。

楚离没想到这个道士说打就打，刚刚一剑立了威势，却没来得及出第二剑，只能急退，但却退避不及，脸上的灰巾被金青元一剑劈成了两半，飘落在了地上。

“我就说你是个姑娘了。”金青元笑着说道。

只是下一刻，看清晰了对方容颜的金青元似乎愣住了，他想了想说：“我还是说错了。你不应该是姑娘……你，是仙女吧？”

楚离急忙转过身，声音中带着一丝不忿：“三月之后，我再来问剑！”

说完纵身一跃，跨墙而去。

只剩下那个二十三岁就当上剑师的年轻道士望了手中那还未取名的桃木剑许久，然后微微一笑，将手中的桃木剑高高掷起，随后落下，插在了庭院那棵已经枯败的梨花树下。梨花树瞬间，再度繁华如锦。“从今天起，你就叫梨花剑了。”

金元青如果此时有一面镜子，大概也能发现，他自己也如春风拂来，面若梨花。，

年纪轻轻的金青元就坐在高墙之上，等了三个月。一直等到冬去春来，满山梨花开，金青元坐在梨花树下，都不需要用那青阳玄天诀就很快能吃到那又大又甜的雪梨了。

只是那个说三月之后还会回来的仙女剑客却一直都没有来。

金青元有些失落，师父王智说漂亮的女人都喜欢骗人，果然是真的。

还是等着吃雪梨吧。金元青躺在树下，闭着眼睛闻着梨花香，呆呆地想着。

“傻道士，还等着吃雪梨呢？”忽然一个厚重的声音传来，金青元抬头一看，那个灰巾蒙面的身影正落在梨花枝之上。

“小仙女，我特别想知道你原本的声音是什么样的。”金青元笑着开口。

他十六年从未下过山，心思纯净如一汪清路，每日接触的都是修道真人，这一句话也是出自肺腑，不带半点调戏不纯之念，可在正常人听来，却是再登徒子不过了。

楚离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愤怒：“小道士你找死？”

金元青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小仙女你下来说话。”

“说个屁！”楚离骂了一声，背后离雪剑应声出鞘，左手一剑向金青元劈去。

金青元急忙后撤，手指狂舞，画出一个符篆，瞬间狂风呼啸，飞花走叶。

楚离持剑后撤，右手又拔出一剑，寒光乍现，凛冽无比。

“小仙女你这柄剑不错。”金青元赞道。

十大名剑中位列第五，曾经蓬莱剑仙的随身佩剑，离雪剑，只在这个小道士眼中得到了一个“不错”的评价。

“小仙女你迟来了七天。”金青元的关注点似乎并不在这柄绝世之剑上。

楚离有些气结：“因为去寻这把剑，所以晚来了七天。”

金青元淡淡地“哦”了一声，然后说道：“可惜这一次还是没有雪梨吃。”

楚离终于忍不住了，不再和这个脑子不好使的道士废话，离雪剑一剑袭来，剑势浩瀚，如同高山雪崩般奔袭而来。

金青元却是一抬手，轻声喝道：“止！”

楚离的剑势忽然消散，她持着剑，微微有些呆滞：“这是什么武功？”

“道法，大青玄力。”金青元笑着说道。

“我不配你出剑？”楚离目光凛冽。

金青元摇头：“大青玄力乃是至高道法，我青幕山最高秘学，比离雪剑法只高不差。”

楚离摇头：“我不管，你出剑。”

金青元笑道：“你用原声说话的话，我就出剑。”

“你。”楚离右手高高举起离雪剑，怒道：“小道士去死吧！”

剑出，一下子在庭院中劈出了一条沟壑，金青元一个脚步踉跄，差点跌了进去。

楚离乘势一步踏上，又是一剑劈下。

那大青玄力的确是青幕山至高道法，拿来对付这离雪剑术也并不是不敌，可金青元却也生出了好胜之心，朗声喝道：“梨花！”

楚离一愣，以为他在喊什么人，扭头一看，却见一柄桃木剑破土而出，冲着她直冲而来，她微微一侧首，桃木剑堪堪擦过鬓边，落在了金青元的手中。

金青元口中喃喃念道：“一生一灭，谓之一劫，此天地前，则无欲无劫矣。”

忽然，整个青幕山都震动了。树林中鸟燕惊飞，山野间野兽狂奔。

青幕山的门人们急忙一个个拔出桃木剑，以为有大敌来犯。

几位闭关练气的剑师们纷纷出关，看到这异象之后，立刻掐指猛算。

只是一个不耐烦的声音打断了他们，这一任的青幕山掌教王智走出大殿：“算什么算，百兽畏惧他的威势纷纷跑下山，整个青幕山，还有谁做得到这件事？去梨院，找金青元！”

楚离也察觉到了周围的异象，微微露出了一丝惊诧：“小道士，你这是什么剑法？”

“无欲剑，无欲法，生生世世，万欲不求。”

金青元轻轻举起剑，楚离只觉得那小小的桃木剑背后似乎慢慢显现出一柄巨大的剑影，不由地心中一惊，急忙握紧了手中的长剑。

“我有一剑名无欲，以无欲破万法，以一剑破万欲。”金青元嘴中轻声念道，一剑斩下。

楚离御起离雪剑，朗声喝道：“你一剑破万剑，我便满山梨花坠！”话音刚落，满山梨花瞬间飘零，楚离一剑引来这一山之花，硬生生顶住了那百尺剑影。

庭院中梨花飞散，楚离破开花雨，又一剑而出。此时已是春天，楚离这一剑却引来寒霜飞洒，她手持名剑离雪，终于踏入了自己离雪剑法的第二境：见霜亦雪。

金青元将手中桃木剑一掷而起，瞬间化成十柄百柄千柄幻影！

“空离！”楚离冷哼一声，将那些幻剑瞬间劈落。

金青元一个纵身跃到了梨花树上，轻轻折下一束梨花枝，笑道：“无欲剑不如梨花劫，月中影难如蓬莱仙。”说完将那梨花枝冲着楚离轻轻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