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7月15盂兰节,古城市边连绵起伏的群山上,灰蒙蒙的雾气显得更巍峨神秘几分。而在山间之中一处小小的镇子坐落其中,天空开始飘扬起了冰凉的雨丝,灰白色的水泥路上三三两两的行人,不由的裹紧自己的外套,嘴里叼着的烟卷上也有着湿润,淡蓝色的烟雨吐出,嘴里骂骂咧咧一句“这鬼天气,真够了!”抬起头看看自己要去的目的地,已经很近了,脸上更是凝重起来。
靠山街的尽头,一处青砖黑瓦,白色的墙壁上,两处淡蓝色的玻璃给屋内采着光芒,大门上朱红色的漆皮已经卷起了边,掉落在地上被踩成了粉末。
还不等推开门,就已经听到,屋内人声喧嚣,尖锐刺耳的中年妇女怒喝道:“你爹死了,欠下的债务你必须得还,今天这个借条,你签也得签,不签也得签!”
“我是你亲叔叔,你爸爸到底留下过什么?我有权知道!我就不信出去闯荡这么多年,一身好本事,什么都没留下!”
“对,我们就不信,快点说!”
松木建造的屋檐,此刻都快被一波又一波的声浪掀翻,而屋子现在的主人,李岚双眼通红,眼角残留的泪渍清晰可见,发白的嘴唇,牙关紧咬,颌骨也鼓起来两个不小的包,高挺的鼻孔中,气息一点点的变粗。
两只手掌不由自主的握成拳头,关节骨头的碰撞产生清晰“噼里啪啦”的响声,完全被声浪淹没,不为人所闻。
眼下,这一圈的亲戚,也是自己的叔叔,阿姨,小娘这些亲近的人儿,此刻竟然都同讨债的恶鬼,目光不住的在屋内搜寻着,李岚恨不得此刻和他们发生起战斗,可是理智,仅存的几丝理智,父亲生前的教导,让他保持住现在仍在忍耐的状态。
“咯吱吱!”
随着虚掩的木门推开,除了李岚,其他人根本置若罔闻,完全不关心是谁来了,而且加快了搜寻的速度,唯恐后面来的债主找到什么值钱东西。
浑厚,沧桑的嗓子中,好像有着痰不利索的声音,犹如定惊雷“都干啥呢?是当我李云死了吗?”
随手指着自己的弟弟,嘴里吐出烟雾道:“小三子你赶紧给我滚!”
“还有你,强子家媳妇,我弟弟骨灰刚葬下,都来闹事,是都不想活了!?”
一顿严厉的呵斥之后,枯槁的手指夹下嘴边半截烟卷,目光最后落在了李岚身上,看着这个从小带到大的小伙子,现在愤怒而绝望的眼神。
李云显得有些心疼,给了个安慰的神色,示意自己还在。
小三子和众人急忙又围向李燕道“大哥,你是李家长子,也是有威望之人,凭借二哥的能力,在外面混不差,二嫂走的早,这么多年都是我们供养小岚,现在二哥说走就走,我就不信没留下什么东西!”
“对呀,小李子生前欠了这么多债务,不能说人没了,就不还了吧!”
“对呀!”
听到这里,李云看着这群自己家族的亲戚,有着血缘关系之人,此刻也充满了失望,猛吸一口烟雾,不急不慢的从黄色的牙齿之间吐了出来。
众人焦急得望着李云,心里迫切的等待着,等待着他说,弟弟的债务他还了。
而一直沉默的李岚,却在这众人沉默之时猛然发声。
一字一顿,似乎用尽了全身气力。
“三叔,还有各位长辈,我父亲的债,我李岚会还!”
突如其来的话,使得众人不可置信,完全不信任这个刚初出茅庐的小伙子能主动承担起这些债务。
作为家族长者的李云,沟壑般的法令纹上古井无波,似乎早已经知道这个结果。
小三子的一条腿不太方便,像是小儿麻痹症,但是又感觉不太像,一瘸一拐来到李岚跟前,似乎听个笑话,忍不住轻拍他的肩膀道。
“年轻人,心比天高,等你真去努力挣钱之时,才会发现命比纸薄,这么多年,家里的事,你的事,花的钱不是个小数字,你可想清楚!”
强子的媳妇反而讥笑道:“你是我们供养大的,你爹现在下葬完了,也该算算这笔账!四里八乡的谁不知道你爹以前是个体面人?难不成,你爹外面还有新女人,生了新的娃儿,就当没你了是吧?”
一字一语,好似无数把钢刀插在李岚心上,的确他父亲这么多年,从未回家,渺无音讯,可,可,可他绝对不是这种人,李岚抬起愤怒同猛虎的头颅,刚准备发作,不料李云率先摆摆手“强子媳妇,你这臭嘴真的够了!你们想要钱,列出个明细出来,合理的话,我李云做保,慢慢还!”
“对,等的就是大哥这句话!”小三子,迈着不利索的步子,朝着大哥竖起大拇指,“岚子大学,你们没钱,我给的学费加上利息,8万!”
“高中学费我给的,2万!”
“高中伙食费我给的8千!”
“我的五千!”
“我的三万…”
一时间各种数字,李岚从小到大感受到家族温暖的生活现在全都化成了数字泡影!
随着一个接一个不小的数字说出,就是李云,黑色的眉头也拧成个川字,不由自主的从口袋掏出支新的烟卷点燃,放在嘴边。
“滴!”
突如其来的汽车笛声,打破了这雨天的喧嚣,也打断了众人争先恐后爆出的数字,使得所有的目光随之望过去。
黝黑的轿车,大气的车身腰线笔直,特别是车头上那突兀起来的红色旗帜,无一不再透露出权贵的气息。
司机率先下车,一袭黑色的西装胸口处别着白色的鲜花,寸头,方脸,白色的手套,双手放置身前,伫立在后排车门口,犀利的眼神快速的打量着四周。
副驾的那人装束相同,唯一不同的是背着个小小的斜挎包,二人的眼睛对视过后,确定四周并没有什么异样,司机这才打开车门。
李二一瘸一拐的朝着门口走了几步,充满羡慕的眼神中,嘴角哈喇子都快流下来,忍不住说道:“乖乖,这里面肯定是大人物呀!”
强子的老婆匪夷所思,呆住半晌,回过神道:“我就说,李风混的肯定不一般!”
后排车门打开,一只黑色布鞋白色袜子,颜色分明的脚掌这才慢慢探下车,落在湿漉漉的混凝土路面之上。
司机本想去撑伞,不料被拒绝,宽松的裤子,和黑色的对襟唐装,手里握着根暗红色的朴实无华实木拐杖,没有任何装饰,鹤发童颜。
一行三人,面容庄重肃穆,径直朝着这座破旧的宅子走了过来,拐杖和青砖地面碰撞出“咯噔,咯噔…”的声响,每一步的迈出,都准确无误的踩在众人的心跳之上。
进门之时,老者打量过这老旧失修的屋子,墙壁上的悼文显示的下葬时辰已经是过去,供桌上黑白照片,香烛在争吵之中不知何时已经熄灭。
众人不约而同的给他们让开条道路,唐装老者手持新香,点燃白烛,拐杖靠在一旁,毕恭毕敬的鞠三次躬,身后的两个精壮汉子也深情肃穆,满是缅怀之色,行李完毕。
老者那看似混浊的眼神,却犹如猎鹰般犀利,扫视过众人,最后把目光落在李岚身上,语气叹息“唉!~你就是李岚吧,对不起,我还是来晚了,没能亲自护送你父亲的骨灰,也没能赶上葬礼,是我对不起你!”
说罢,对着李岚,又是满怀歉意的深鞠躬。
直起身子,对着身后的男子示意道:“把东西送上来吧!”
男子这才急忙把身上斜挎着的包,递给李岚。
“这是你父亲的应得的,里面有三十万现金,和用你名字办的张卡,还有记住我的电话,有什么需要言语一声。”
李小三,包括刚才的众人忍不住张大嘴巴,洋溢着不少的笑意“巴不得李岚立刻收下,然后再和他算这些年的债务。”
面对递上来的包裹,李岚没有立刻接过手,反而目不转睛的注视着眼前的老者,毫不客气的问道:“您知晓我父亲为何身故么?”
唐装老者迟疑片刻,欠身点点头,其中意思表示肯定。
李岚追问道:“还请老先生告知下,缘由,在何处发生的事故!”
老者没有立刻回答,也清楚会是这个结果,不过略带歉意的摇摇头表示:“有些事情,或许就是个谜,不在对的时间,遇到能够解开谜底的人,它就会永远尘封在岁月的灰尘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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