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鸡鸣寺外缓缓驶来一辆皇家御用马车。
还没等车停稳,一名浓眉大眼的锦袍少年就已经掀开车帘跃下车来。
这一举动可把一旁伺候的老太监吓的不轻,连声哀呼:“太孙殿下,使不得……”
话还没说完,却见那锦袍少年早已跑远。
少年轻车熟路的来到寺庙后院,停在一间禅房外,理了理衣袍,正准备上前。
一名侍卫忽然拦住了他的去路。
“太孙殿下,皇上正在房中议事,还请殿下在门外等候。”
朱棣平时除了上朝,闲暇时最爱待在鸡鸣寺。
有时也会在寺庙里和大臣议事。
少年自然没有多想,找了张石凳坐下,撑着下巴开始发呆。
不多时,‘吱呀’一声,禅房门被人打开。
少年转头望去。
却见禅房里走出来的并不是什么大臣,而是一名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布衣少年。
更奇怪的是,这少年的穿着过于朴素,看起来像是个普通百姓。
“他是何人?”少年心中嘀咕。
宋瑾也在同一时刻,发现了坐在院子里的少年。
微微愣神之后,一个名字便已经出现在他脑中。
大明皇太孙——朱瞻基。
史书中记载,朱棣一直就不喜欢朱高炽,却又立他为太子的主要原因,就是因为这位皇太孙。
据说朱瞻基出生那天,朱棣梦到了洪武帝赐大圭,觉得十分吉祥,便走哪儿都带着他。
还亲自为朱瞻基挑选老师。
朱瞻基也没有辜负他这位皇爷爷,从小就展露出自己的聪明才智。
不仅精通书法绘画,起马射箭更是不在话下,是个全才,深得朱棣喜爱。
回过神,宋瑾朝着朱瞻基的方向微微颔首,便大步离开了鸡鸣寺。
第二天一早。
一队车马,隆隆驶离金陵,前往抚宁县。
虽然已经入春,但北方的天气依旧十分寒冷。
大地一片荒芜,土地龟裂,草木凋敝,到处都是一片萧索景象。
马车走走停停,半个月后,就在宋瑾全身快要被颠散架前,终于到了永平府地界。
提前得到消息的知府大人早就领着一众下属官员,在官道口列队迎接圣旨。
魏福作为宣旨太监,架势摆的很足。
一扬手中圣旨,当地府官立刻跪了一地。
他这才一提嗓子,高声宣读:
“奉天承运皇帝,昭曰:今天灾瞰临,害虐烝民,百姓逢难,朕心恐尔。宋瑾有治灾之能,才器俱珍,着往抚宁授耕济民,永平各府州县,宜悉知之,全力助办,故谕,钦此。”
在一阵领旨声中,知府大人笑盈盈的走上前。
“魏公,一路辛苦了,下官已在府衙备好酒菜,为您接风洗尘,这边请。”
魏福不动声色的后退一步,皮笑肉不笑的说道:“知府大人,咱家有皇命在身,还得赶往抚宁县宣读圣旨,不敢再此逗留,您请回吧。”
说着眼皮都没抬一下,便上了马车扬长而去。
知府大人愣在当场。
脸色一会儿白一会儿红的变幻了好一阵,最后只得尴尬的领着众人回了府衙。
马车又行了大半日。
原本荒凉的大地,变得更为萧瑟。
道路两旁不时出现倾倒的茅屋,还有荒坟。
田间地头,别说枯草,连根草茎都找不到,就连枯树都只剩了个树墩。
显然不久之前,这里所有的地面都被焚烧过。
应该是那场时疫爆发后,人们为了断绝疫病源头,不得已放的火。
宋瑾掀开车帘,看着面前死寂的画面,心中感慨万千。
看来这次的工程可要比冠县大多了。
马车一路来到县衙门口时,宋瑾总算看到了进入抚宁县后的第一位活人。
一名身着捕快服的年轻人,衣服上还打着几个补丁。
这人大概二十岁左右,此刻正靠在衙门口的石狮子旁双手抱胸,怀里搂着佩刀闭目养神。
魏福看着那名捕快心生疑惑。
皇帝下诏书到各州县,会提前由驿差骑快马赶往诏书下发地通知当地官员。
按理说,就算抚宁疫病还在持续,这消息也必定会传到县衙。
可是眼下不见抚宁县丞和其他衙差,就只有一个捕快。
这是什么情况?
马蹄声很快便惊醒了那名捕快。
他睁开眼睛,迅速整理了一下衣服,迎上前去,恭敬道:“公公一路辛苦,还请在县衙稍坐片刻,县丞大人马上就到。”
魏福看着面前的捕快,目光在县衙门口扫视一圈,并没有露出任何不喜的表情,而是问道:“为何就你一人,徐大人呢?”
捕快解释道:“昨日有户人家的小女儿发了疯症,将邻居咬伤。今日一早那邻居趁其父母不在,放了把火将其家中一大一小两个孩子全部烧死。眼下两家人打了起来,徐大人正带人赶去处理,怠慢了公公,还望公公恕罪。”
“那其他人呢?”
魏福指了指附近那些紧闭的大门。
捕快躬身道:“回公公,当初突发疫病,百姓四散而逃,如今整个抚宁,就剩下四十二户,两百余口人,除了外出做工的,其他人眼下都在那边看热闹。”
说话间,宋瑾从马车上走了下来,朝那年轻捕快点头示意了一下,对魏福道:“魏公,不如您暂且在衙门里歇息片刻,我与这小哥去将县丞大人请来领旨,抚宁连遭大难,县丞怕是早就焦头烂额了。”
宋瑾这番话,是在帮县丞开脱。
这个时代,皇命大于天。
一个小小的县丞明知圣旨的到来,却不在衙门里候着,这可是大不敬。
捕快略带感激的看了眼面前的少年。
对他的身份,也生出一丝好奇。
魏福自然也能听出宋瑾话中的意思,微笑道:“无妨,咱家同去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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