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外楼 第四章 桃之夭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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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终于出来了”，齐华刚出水还有些不适应。

离开西湖的时候/天色已经近黑了，掏出手机，七点二十八，有点晚了，“齐华，你还去灵隐寺吗。”

“齐华？齐华？”

齐华没有回应我，我转身一看，齐华躺在了地上不省人事。我倒是没有太紧张，一把捞起他，将他拖到了路边，等了许久，打了个车，当然车费要记在齐华账上的。

“师傅，去灵隐寺。”

开车的看上去是个老师傅，操着一口当地口音，“这么晚还去庙里啊”

我把齐华拖到后座上，“求个心诚罢了。”

司机倒也没墨迹，油门一踩就出发了。

汽车真的是十九世纪以来最伟大的发明之一，舒适，快捷，它还能坐能躺，唯一的缺点是要花钱，作为一个遵纪守法的好妖怪，我不允许自己做出把心相印变成钞票这种不入流的事。可能是去寺里的路太颠簸了，快下车的时候齐华便恢复意识了。

我盯着他的眼睛说：“你说，咱们今天是不是忘记吃饭了，你都低血糖晕倒了。”

“老板，原来你还记得要吃饭的啊。不过虽然我是很饿，但还不至于晕倒”，齐华摸了摸脑门儿，“不行，还得快一点找到方丈。”

车子停在灵隐寺的大门口，下了车我从齐华口袋里掏了二十块钱递给了司机，“谢谢师傅。”不愧是好多A的景区，光门票就要五十，我这也算是沾了齐华的光。齐华每年六月都要来一次灵隐寺，雷打不动，当然不是带薪休假。寺庙门口站着一个瞧着稚嫩的小和尚，“小师傅，请问道明法师可在？”

“阿弥陀佛，两位施主从江都远道而来，师傅他老人家已在翠微亭等候多时了，二位请随我来。”说罢，领着我和齐华向寺庙后的山峰走去，得亏齐华清醒了，否则我不知道看着眼前这些望不到头的石阶，会不会忍不住把他扔下去，明日的新闻头条我已经想好了《震惊，一老板因爬山太累怒杀伙计》。前面的小和尚步履稳健，喘都不喘一下，我和齐华在后面已经累的要虚脱了，回去以后我一定让他好好反省，是人类的美食和手机让他堕落了。

还好我们走到了半山腰就停住了，“二位施主，道明法师就在前面。”石阶边上，苍松翠幕之间有一个亭子极为显眼，一位穿着黄色僧袍的老僧正坐在木椅上闭目养神。

我和齐华一齐开口：“见过道明大师。”

“无需多礼，大人远道而来，是本寺的福分才对。”

“法师也认得我？”，齐华不像是一个会和其他人提起我的伙计。

“非也，齐华大人从未提起过您，是老衲的师傅告诉我的。冥冥中一切自有缘法，二位大人请随我来”，道明起身回了一礼。

我听得有些迷糊，不过接着就被眼前成片的桃花林惊艳到了，同是桃花，只觉得齐华一定和这灵隐寺颇有渊源。道明指了指林中最显眼的那一棵，为什么说它最显眼呢，因为它除了个头最大，它的枝干上还系满了红色布带，使得整棵树呈现一片红色。而且它肯定遭过雷劈，因为在中间最粗的枝干上有一道很明显的黑色的雷击痕迹。

“那一棵，便是齐华大人的本体了，是灵隐寺祖师亲手栽种的桃花树，已经有一千七百多年了”，道明对着齐华笑了笑，“所以说，齐华大人也算得上是半个佛家之人了，这也是他可以自由出入这灵隐寺的原因。”

“那我呢。我也没什么佛缘，也不曾学过什么佛法啊”，直觉道明说的是妖类不能靠近灵隐寺。

“大人心无恶念，更何况实力高深莫测，岂是我小小的灵隐寺能够抵挡得住的”，道明捋了捋胡子笑了笑。

我想起了先前齐华身体的不适，“那齐华先前怎么会晕倒，他每年来这里是不是也是因为这个。”

“在我寺广玄法师那一代，齐华大人的本体不幸被天雷击中，生命垂危。为了齐华大人，他将这桃花树变成了寺里求姻缘的神树，用寺里的香火来为大人疗伤。但是大人根基受损，不能直接地去吸收这些香火的力量，所以每年六月都要来本体这里转换能量，一旦齐华大人缺乏力量，就会陷入昏迷，这也是老衲在这等候多时的原因。”

“天雷？据我所知天道不会无缘无故的降下天雷，天雷所击皆是大凶大恶之徒，齐华那么老实胆小的一个人，怎会受到这种刑罚”，我有些不解。

老僧有些叹惋，“阿弥陀佛，情之一字，最为伤人，大人想必今日也已经见过那雷峰塔下的白蛇了。”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2

他是一棵树，一颗桃花树，那个老和尚是这么说的。自他有意识开始，一直都是和尚每日给他浇水、捉虫。周围都是些不会说话的树，也可能是他听不到它们说话，他心想。

“不，你会说话是因为诞生了灵智，就像你旁边的樱花树也产生了灵智，只不过她年岁尚短还不会说话。”

小树有些惊讶，“你能听到我说话吗，那为什么其他人听不到。”

“用心去感受便可以听到了”，老和尚指了指自己的心。

“那你叫什么名字，我看那些过路的人都有自己的名字。”

和尚弯了弯腰，“老衲慧清。”

“那你能给我起一个名字吗？”

“阿弥陀佛，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就叫齐华吧。”从那以后，他就叫自己齐华了。

老和尚告诉齐华，万物皆有灵性，像自己这才有一百多年就能产生灵智的树很少，而且他说自己很快就能够化形了，变成人就能自由了，可以随意行走，不用拘束在这寺庙一隅，可以去看一看外面的世界了。

可惜老和尚没能够看到齐华化形的那一天，一个雪霁的午后，和尚坐在树下和自己聊着隔壁的小樱花什么时候也能说话，聊着聊着老和尚突然沉默了。

良久，远处跑来了一个小和尚，“主持圆寂了！”

老和尚早就把身后事安排好了，后来寺里的每一任主持都格外照顾自己。这是齐华第一次见证人类死亡，还是他最熟悉也是唯一熟悉的一个人，原来人类的生命如此短暂，生老病死只不过百年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