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樾没办法告诉白凌的是,其实他很想留在幻境里。
只是他太清醒,清醒到连骗自己都做不到。
第一个幻境倒是还好,红罗暖帐洞房花烛,那个女人不知道是铃兰还是冥后,但不管是哪一个,沈樾都没有那个想法,所以当然可以轻易看出系统的打算。
冥后也好,铃兰也好,对于沈樾来说都至关重要,但无论是哪一个,沈樾都没有与之成婚的想法。
但是沈府不同。
在沈府的时候,沈樾真的有那么一瞬间想过留在这个幻境里。
那一切太真实了,和曾经的那一天一模一样。
一大早被贴身小厮叫醒,而后去拜见祖父、父母,听他们谈起婚事,叮嘱他成家立业。
然后陪着弟弟去郊外跑马,不同的是,那天他输了,输给弟弟一盒雍春斋的梨花糕。
他可以留下的。
留下,不久之后,他会逐步接手家里的铺子,只要赶在琅琊王起兵之前以南下出游为由,带着全家离开博州,家里人就可以活下来。
一切都来得及,都可以改变。
沈樾活着的时候,最大的念想也不过就是家人,支撑他活下去的,也不过就是让沈家东山再起。
可那是幻境,是不同的。
他赢了。
未及弱冠的沈樾不善骑射,不可能也不应该赢得了偏爱骑射的弟弟。
当他赢的那一刻,他才清晰意识到,这不是真实,再像也不是真实。
后面祖父和母亲苛责他为自己的仇人卖命,更是错到离谱。
博州被屠城,是博州刺史和琅琊王勾结谋反,朝廷平反的将领屠的城,和冥君前世并没有任何关系。
真论起来,沈家和冥君前世也是沾亲带故,虽说是远亲,但也算是同宗同源。
系统摸到了他心中的一分惦念,却没有摸到他真正的心魔。
沈樾从来没有后悔过那几年为了活下来、为了沈家东山再起做的事,严格来说,也不算他做错了。
他出卖过一个人,在所有人看来,那是错的,可谁又能知道,他当时没有别的路可以走。
蚍蜉撼树,他眼看着那棵树高耸入云,难道还要和蚍蜉站在一起?
成王败寇,若是功成,谁又能说他当时做错了?
但那已经是一千多年前的事情了,这一千多年他看过太多太多,已经不会再去思考那些是非,也不想再计较什么对错。
沈樾甚至已经不太记得自己死在了哪场战役中了。
他只记得那天夜空朗朗,星辰点点,那个女子走到他面前问了一句:“你真的不怕死么?一连几天,去了那么多人,有时候回来几个,有时候回来十几个。我听说,俘虏很少,大多,都已经死了。”
那时候沈樾并没有懂这里面包含了多少劝诫,只当她是关切,所以他答了一句话,那女子便没再说什么。
第二天,沈樾带人上了战场,就再也没回来。
背后穿胸而过的一剑,一定是自己人,可他没有看见是谁,那天他带上战场的人,也没有谁能有这样的实力在不惊动他的情况下从背后偷袭。
他曾经也怀疑过是“冥君”,但是“冥君”当时不在战场上,以至于他后来连怀疑的目标都没有。
要不是系统制造了这么真实的幻象,他还真不一定能想起来这茬。
一千多年足够让人忘记很多事情,他都快忘了自己还有过家人,也是,谁也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哪能没个家人呢。
只是沈樾对于家人已经没有那么深的执念了,就像他在幻境里说的那样,他在奈何桥前问了那么久找了那么久,却没有找到一个家人。
也许在祖父极力保下他性命的时候,就没想过要在奈何桥边等他。
家里人都希望他能活下去,都想让他好好活着。
这也是幻境里那个“沈榭”最不像沈榭的地方,沈榭从来不会说这么丧气的话。
沈樾还记得,弟弟跟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哥,我阿娘胆子太小了,没我陪着,她会害怕,沈家不能就这么断了根,我会照顾好祖父、父亲、母亲还有阿娘,你快走吧。”
其实沈樾依稀听得出来,沈榭那时候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了,能撑着说完这么长一句话,实属不易。
在幻境里的时候,沈樾就一直在想,如果当年活下来的人是沈榭,他会怎么做?
沈榭喜动不喜静,又是个天生乐观的性子,也许真能跟着蚍蜉一起撼大树也说不定。
或许,沈榭会比他活的更久一点,更自在一点。
因为看不开的,始终是他自己。沈家,也许并不需要他东山再起光耀门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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