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师请留步 第五十八章 美人如花隔云端

“那还不滚？”她直接掀翻了桌案，汤汤水水溅出一丈远，杯盏，瓷碗碎了一地，吓得他们抱头鼠窜，仓皇离场，“不知所谓。”又将这句话还给了他们。

“韩瞑是记恨上陛下了，他的胞弟一家上百口人都死在午门，听闻他当场晕过去。”徐乔没有替他求情的意思，只觉得这回是该彻底斩草除根。

“早便提醒过这老匹夫，治家不严，何谈治国，屡次三番违抗圣意，真当朕不敢动他，可笑。”

她眼里素来容不得沙子，顺她者昌，逆她者亡。

“先帝睿智，为陛下铺好了康庄大道。”徐乔想起最后一次见先帝时，他身上已经看不见半分昔日的英武，宽阔结实的肩膀也佝偻了，好像一颗萎缩了的桃子，皱皱巴巴的，垂垂老矣。只是那双眼睛依旧锐利无双，一眼便看出了他的野心……

“今日早朝也不必议了，吉祥，你让他们把想说的写成折子呈上来。”言卿对先帝心存芥蒂，并不愿承他的情，她父皇这个人，机关算尽，眼里只有他的万里江山，而她最厌恶的便是这一点。“富贵，你送徐侍郎出宫，捎上汝窑进贡的那套天青色的茶具，”她抬眼看了眼他在阳光下白里透红的肌肤，忍不住夸了一句，“称你。”

不论他想要的是什么，现下的他当真是极好的，他还是‘徐娇’，还是会为了她一往无前。她心里是有些好奇的，他究竟为什么一直如此回护自己，虽然这有些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嫌疑。他以一种强势的态度出现在她的世界中，而后呢？

“莫要让朕失望啊。”她看着消失在宫门处的身影，低声呢喃。这样有温度的人就像从她裂隙中透过的阳光，看得见，却捉不住。

“主子，这是愿意考虑这桩婚事了?”小桃笑嘻嘻的从外头窜回来，恰好错过了一场好戏。

言卿瞪了她一眼:“棋逢对手罢了。”

“也是，满皇城里没有哪位公子能胜过徐侍郎。当年先帝点他为状元，那可是绝无仅有的三元及第。鲜衣怒马少年郎迷了不知多少姑娘的眼。偏主子连瞧都不去瞧一眼。”小桃自然知道自家主子更多的是欣赏好颜色，洁身自好得很。狭促的怂恿道，“徐乔这些年通房都不敢收一个人，你看他一派风流的模样，只限于才华。这可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我看未必。”言卿冷哼一声，徐乔这种人，内里傲得很，寻常女子即便是自荐枕席，他都会觉得自己是被玷污的那个。他捅出婚约，屡屡接近，都像是觉得有趣，在与她玩场游戏，一如儿时。里头有几分真心只有他自己知道。

“徐大人可是先帝特意给您留的国之栋梁，不只是兵法大家，还精通医术，建筑构造，治理河道，连改良纸张，精确司南，绘制舆图方面都是行家里手，而且他的一身武艺也是极为精湛，笔下更是锦绣文章。数百年来，都没出过一个比他惊才绝艳的人物。”小桃简直如数家珍。

“既知是栋梁，如何忍心折了他的羽翼？”言卿眯着眼看向刺眼的太阳，它自当留在天上，在青史里流芳百世，人若离得近了会被灼伤，离得远了会想念，这样远远晒着，便是君臣间最好的距离。他越是美好，她便愈发不能为了私心摧毁他。天子是不能有爱的，这种极其强烈的私欲是理智无法控制的，是嫉妒，占有，摧毁……是祸患的源头。前朝有位武帝，死前放话，‘我死后，管它洪水滔天！’以此来作为一生放纵的借口，自私的盘剥天下利己，给后代留下将倾之大厦，遍地流民狼烟。作为最高掌权者，掌握的不是绝对公平，而是有选择性的相对公平，最好是无欲无求。事实上，先帝留下的这道婚约应当只是个飘渺的名分，他不过是用这种迂回的方式将他认为的良才送到她面前。徐乔背后是一流世家，有权有名声还有钱，已然是显赫至极，她可以用他，却不能爱他。

思及此，言卿目光中夹杂着苦涩，父皇太明白她的喜好了，徐乔简直就像为她量身打造的伴侣，每一寸都于她有致命的吸引力，她确实也一日一日越发不能把目光从他身上挪开。这才是可怕之处，父皇这是要她不破不立，彻底摆脱红尘束缚，成为一个无懈可击的掌权者。她迈着沉重的步伐回到桌案前，手指轻轻拂过凹凸不平的纹路，紧紧咬着牙，真狠啊！他自己一生爱而不得，也要她尝一尝这其中的滋味。他知道她内心的傲慢，她不能容忍一丝一毫折辱伴侣的可能，她要的是互相成全，是不掺杂任何算计的纯粹的爱意，而徐乔，即便他会爱她，却不会只爱她，他心里装着整个世界，她只能占分毫，他们两个都有各自的衡量和计较，注定不会为了对方停留。雄鹰应该自由的翱翔于长空，她的眼里泛起猩红，与其日后互相算计消磨好感，不如远远避开。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她从来没有哪一刻如此清醒，清醒的知道，她想拥有一个人，却要把他远远推开。她知道，再这样下去，自己会做出一些突破过往十八年人生的事情，那将是毁天灭地，一发不可收的，她心里藏着一头猛兽，她不能把它放出来，“朕说过要做千古明君……”她微不可闻的低语，整个人倒在柔软的被褥上。如果他只有漂亮的皮囊，她可以轻易的把人锁在后宫，但那样的徐乔，她连一眼都不会多瞧；如果他只有超凡脱俗的才华，她会给他权柄，共治天下，君臣相得……但他二者都有，就像她缺失的一角灵魂，让她欲罢不能。

“主子……”小桃偷偷拍了拍自己的嘴，叫你多说，叫你多说！

宋辞乜了她一眼，“你总操这闲心作甚。”人却斜倚着栏杆，好整以暇的盯着天上的流云，放空了自己的脑子。

“徐乔和主子很配，你懂什么。”小桃撇撇嘴，“我跟着主子这么多年，从未见她喜欢过哪家公子，我敢肯定，主子是喜欢他的。”

“呵，”宋辞从头到脚打量了她一遍，“你连自己的情路都走不顺，哪来的底气这么言之凿凿。之前主子还看上顾公子呢，如今不也丢开了，不该管的少管，不要妄自揣度。”说着伸出两个手指对着她的眼睛点了点，低声警告，“我看着你呢。”

小桃气得跳脚，乌黑的眸子在阳光下闪着水光，“你懂什么，蠢货！”拎着自己的佩剑跳下六米高的看台，脚尖轻点，一跃又下四米，转瞬间只剩下一个小小的身影。

“哼，”宋辞意味不明的冷哼，主子是天纵英才，怎么可能为情所困，过段时间就好了，“妇人之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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