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师请留步 第四十三章 状元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俊美的少年郎引得众多少女驻足观望，热闹的街市中穿过，鲜衣怒马，意气风发。杨闵家贫，几乎没有接触过骑马，只能勉强控制住，在马上战战兢兢，配上那样一张脸，颇为滑稽。风头都被身后的榜眼和探花郎抢了去，闻九郎自幼师从大儒王释，在一众学子中也算出类拔萃，艳羡他的人不知凡几，本以为状元乃探囊取物，却不料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不仅秋闱压他一头，殿试更是独占鳌头，将他人的策论衬得如同鱼目。

酒楼的包厢中，不少贵女倚着栏杆朝下看，“姐姐，你瞧那状元，当真是穿了龙袍也不像太子，獐头鼠目。”

那位姐姐如花的笑靥忽然冷了，“越发没规矩了，看人不仅是那张皮相，他力压众才子夺得魁首，自有他的满腹才华。我竟不知你如此浅薄。”

女子松开她的手，气愤的朝楼下去，“苏二，你……过分！我便是喜欢九郎才貌双全又如何，各花入各眼，你凭什么责问我。”

形容狼狈的杨闵极快适应了马上的动作，这一日他做梦都在想，竟有这样一日。走过权贵扎堆的街巷便是百姓聚居的几条安乐巷，许多私塾放了假，领着孩子站在路边，翘首以盼。

“状元郎，状元郎来了！”几个顽皮的孩子追着慢慢行走的马朝前喊，街上的人熙熙攘攘，比前一段更甚。杨闵从未见过这般热情的百姓，他们没有身着绫罗绸缎，没有良好的礼仪举止，他们只有一颗诚挚的热切的心，烫的人险些落下泪来。想来家中的老母若是得知自己的孩子高中状元也是如此欣喜。

“他生得这般模样都能高中，我也能。”路边的稚子口无遮拦，声音淹没在喧嚣中，老者的戒尺毫不留情的落在他手心，“以貌取人，粗鄙。”

“先生……”男孩憧憬的看向那匹骏马，不知想些什么。

“陛下广开恩科，勤学苦练，自有你的出头之日。”老者将戒尺收拢，这可是数十年来第一个真正平民出身的状元。天赋固然重要，但农家子的后天条件远逊于这些书香门第的孩子，能有这一日，背地里不知付出了多少血泪。众人的狂热，更多的是从这样一个相貌平平的学子身上看到了超越自身阶级的希望，甚至是成为与陛下共治天下的良臣，抑或是造福一方的父母官，不仅仅是只能在地里刨食，这世间有他们一份权力，大有可为！

闻九郎第一回被忽视得彻底，这些庶民，竟如同瞧不见他一般。二人落后一步，并排骑着马，能到如今这步，没有人是蠢货，不甘心也好，傲慢也罢，对于真正在学问上优于自己的人，都是认同的，二人相视一笑，罢了。

“这位杨闵如今是声震皇城了，不知哪家会招揽他上门做女婿。”刘一口那双勾人的狐狸眼滴溜溜的转。

章生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公子还等着你，磨蹭什么。”

不解风情的呆瓜，活该寻不到姑娘愿意嫁，刘一口紧跟上，免得被人潮冲散。

“公子唤你过来有什么事吗？”章生撩开停在边上的马车，“上去罢，公子特意吩咐的。”寻常小厮下人都是坐不得马车的。

“公子不知道抽哪门子疯，非要我寻最好的绣娘，做几身精致秀丽的女装，连样式都画了寄来。”刘一口凑到他耳边道，“公子心悦哪家姑娘，如此上心。”

章生环顾四周，“还有哪位？你没见过？”

“是……那位？”留一口贼兮兮的回过味来，“我道公子怎么舍得把亲手绘的舆图赠与她。”

章生大惊，“那可是公子走遍大江南北，十多年来的成果，竟送出去了？”

留一口舒服的坐在里头，“你不是公子身边第一贴心人么，都这么久了，竟不知道？”嘲讽得章生爬上马车，揪着他的衣领怒道，“我自然是公子身边第一贴心的人，我便说你不安好心，你是不是还惦记着我的位置？”

留一口伸出手将他推开一些距离，含糊道，“唔，没有。”目光微微错开。这下捅到马蜂窝了，章生右手托住他的脸大力扭过来，眼里淬了火，“看着我，你个骗子，你就是惦记着要把我拉下去，好跟着公子。”

留一口无奈的叹气，“你说是便是吧，横竖我说什么你都不信。”

章生一手紧紧拎着他的衣领，一手捧着他的脸，恨恨的啐道，“背信弃义的小人。”

“诶，你这话不对，我何时与你约定过？”留一口正眼打量面前的脸，“我生得可不比你差，公子便是带出去也是拿得出手的。”

“五年前，上元节说的。”章生不假思索的吼道。却见近在眼前的男子露出一抹得逞的奸笑，留一口忽然收了撑在中间的手，章生收不住力道被他紧紧抱住。他挣扎着要起身，上头传来一句阴恻恻的咒骂，“原来记得呢？我当你没心没肺是个秃头烂脸王八羔子。”

又阴又冷的目光让章生浑身战栗，这才有些惧意，“那日我不是故意的。都这么多年了，我以为过去了就好了。”

“你以为？”刘一口反客为主，一指挑着他的下巴，盯着那双无辜的眼睛，一字一句道，“过不去。”

“那……你待……如何。”章生紧张得话都说不囫囵，不敢乱动，对方这要杀人的眼神藏都藏不住，“是我对不起你，对……不起。”

“章生，这小脸还是这么白嫩漂亮呢。对不起就可以睡了老子就跑？谁给你的豹子胆！”刘一口凑在他耳边恶狠狠道。

章生小脸煞白，张张嘴又不知说些什么，“我，我，是喝多了，那天，把你看成怡春园的头牌了……”

“怡春园……头牌？”那手改为掐着他的脸颊，章生听着他越发暴怒的声音，不敢动弹，“你怎么不去死？”他刘一口纵横商铺多年，谁见了不恭恭敬敬称一句刘老板，偏这小东西总与他过不去，总觉得自己要抢了他的位置，处处挑衅，好不容易化干戈为玉帛，那日喝醉了酒，这厮竟恶向胆边生，将他睡了，这便罢了，竟还跑了，也不知他使得什么阴谋，让公子将他留在永州当掌柜，竟是五年没见着面，“把我当妓子？嗯？”

“我错了，我错了。”求生的本能使章生一反常态，紧紧抱住他，顺势将脸埋在他怀里，瓮声瓮气道，“我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睛，总想看着你，也想让你眼里也有我……我……我心悦你。”

“你倒是够胆。”刘一口掐着他的衣领拎起来，眼里奇异的涌起一丝愉悦，诡异道，“小东西，记住你今日说的话，若是不尽不实，我打折你的腿，让你这辈子下不了榻。”

章生宕机的脑子逐渐活泛开来，不可思议的看向他，颤颤巍巍的伸出手，恍然大悟，“你你你，是你勾引的我。”

“呆子。”刘一口理了理他有些凌乱的衣裳，“怎么，我配不起你？”

章生被那一眼唬得手足无措，硬着头皮道，“配得起，配得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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