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风飘在天龙世界的离乡浪子 贼人（四）

正值深夜之时，无论是贫穷还是富贵者大都安歇了。唯有一处人家丝毫不吝啬烛火，在烛光摇曳中响起噼啪的打算盘的声音。

打了许久，似乎也耗费了主人家的不少精力，渐渐得乏了，连打了几个哈欠，终究是抵不住困意，想着先小憩一会儿，便拄着胳膊闭上了眼睛。

刚闭上眼睛一开始还有着要努力睁开眼睛的心思，渐渐得忘却了，陷入了幻想之中。一开始梦见自己读书时也是这般挑灯苦读，后来想到了自己少年得志踏入仕途，想到自己前段时间接到的命令要清点好府库的钱粮，想起自己上司贪婪好色的面目，自己中意的小辣椒在自己面前玩弄的场面就是一阵气氛。正气氛想掐死那个猪头时，自己早已亡故的父亲出现在眼前。看着熟悉的面容，自己多年的委屈忍不住要倾诉，正要开口，自己的父亲先开口了，指着自己喃喃道:“勿忘汉家衣冠!勿忘汉家衣冠!!”听得父亲的言语，自己的委屈更多了:自己为了振兴家业，养活妻儿老小，委屈求全，战战兢兢这么多年，父亲还责备自己忘了汉家衣冠。心中凄苦本来无处发泄，在自己最亲的父亲面前用急切的话语袒露了自己的情绪。

哪想自家老爷子瞪大眼睛，照着自己的脸颊一巴掌打过来。“我打死你这背弃祖宗的不孝子!”掌风威猛，似有奔雷之势，急忙躲闪。只听咔嚓一声，男子吓了一跳，似乎要从座位上弹起来。双手把算盘推落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算珠滚落一地。男子惊魂未定之际哪里管的上滚落一地的算珠。此时窗外下起瓢泼大雨，雷声不时夹杂在雨声中。男子用手背擦了擦额头上的虚汗，回味着刚才的迷梦，看着散落一地的珠子，叹了口气，铺开纸张提笔写了首打油诗:

王师丧地已有年，秦汉宫阙尽换颜。

芳草非忘东风义，奈何西风乍起时。

写完，男子也困了，把账簿一合将纸夹在中间，便吹灯宽衣睡了。

张三睡觉历来发死，可自打入了如此血腥的江湖，确实是不敢安逸——江湖说白了就是个杀人场，既不会因为你武功高强就不会被杂鱼打死，也不会因为武功低微就注定不得善终。张三被雷声惊醒，急忙起身。怎料阿朱对张三充满了戒备，担心张三会对自己用强，一直保持着半睡半醒的状态，刚好的雷声使阿朱彻底清醒了，察觉到张三的动静，不由得屏住呼吸，细细聆听张三的动向。

张三起身扫视了眼二女，黑夜之中啥也看不清，听得有匀称的呼吸声便放下心来，只当二人都在熟睡，也不便打扰。又是一阵雷声传来，张三才安下心来——刚才把张三惊起的炸雷声实在是吓了张三一跳，以为是屋外的动静。听得二女均匀的呼吸声，张三感觉自己有点神经质了，躺在床上微微伸了个懒腰，在黑暗中张着眼睛乱想。

张三听着阵阵雷声，心里有点发毛，观察口中不时传进来的白光映在墙上照出个光点。张三听着雷声心里发毛，体会着自然的伟力，脑海中浮现起一幕幕影视剧中雷雨天杀人的场景——一明一暗的切换、死不瞑目的尸体、潺潺流淌的鲜血……张三想到自己好好一个青年，怎就入了江湖了呢？想起自己手中沾满了鲜血，听着惊雷声，在气氛的渲染之下，张三的心态有点绷不住了。张三把身体缩成一团，紧贴着墙边微微颤抖着，浑然不再顾忌外界的情况了。不知多久，身体终究是过去疲劳，大脑也发出了保护机制，张三昏昏沉沉得睡了。阿朱静静得等了一会儿，在回忆着自己匆匆而见的妹妹和有着丝丝情愫的那个大豪杰中睡了过去。

鲜血、烽烟、屠杀，在睡梦中张三感受到了一片尸横遍野。张三心中有愧，在梦中大声叫喊着:“不，我也不想这样做，我也不想杀人!”渐渐得，张三醒了过来，待头脑清醒了，意识到刚刚只是一场梦，才放下心来，感觉好受多了。天色已然亮了，虽然依旧晦暗，但暗室之内也可辨别事物了。张三起床的声音，惊醒了孙二娘，孙二娘伸了个懒腰，恢复了精神也就起身了。孙二娘起身点燃蜡烛，盈盈摇曳的火光照亮了暗室。

张三毕竟是个男人，即使关系再过熟络，三人同室而眠的消息穿出去，终归是不好的。张三是过于心大，一时间没有想起来，孙二娘的家学便无这方面的考量。只得苦了阿朱有口难言，一晚上提心吊胆，又担心传将出去，自己的清白就毁了。好在，张三和二娘也不是完全记不得这事，对此无半点考量。孙二娘虽说是典型的江湖好汉，不拘小节，可好汉最恨的、最瞧不上眼的，正是贪官污吏、奸夫淫妇，怎会不在意名节呢？二人起身，看到阿朱蜷缩着身子紧紧护住胸口的睡姿，想起了什么，张三觉得自己应该先出去是最好的。收回直视阿朱的眼光，盯着孙二娘故作正派坦然的说:“我先去外面看看，喂喂马匹。你待阿朱醒了再说。”孙二娘点头同意，说:“省的，你且去吧，待阿朱姑娘醒了，我们就去烧些热汤，热些酒食。”二人沟通完毕，张三小心听了一阵，悄悄钻出暗室。孙二娘待张三出去，悄悄坐回床铺，看了阿朱一眼，小心得从包囊里取出铜镜和梳子，拔出簪子，任由一袭乌黑的秀发散落开来。即使是杀人如麻、平素颇好舞枪弄棒的女人，也会有着温柔如水的一面，但凡是年轻的女人，没有不在意自己的容貌和打扮的。孙二娘正细细梳理出神时，只听得阿朱传来响动，急忙扭头去看，慌张之间，不想离得火烛近了，头发被燎了一块儿。孙二娘发下手中的梳子和镜子起身去阿朱那里，根本没顾得上自己的头发。

“姐姐醒啦？”

“嗯。”阿朱先是检查了下自己身上的衣物是否齐整，然后四下看看，问孙二娘:“张大哥人呢？他去哪里了？”

“哦，他刚才出去喂马儿去了。姐姐在休息一会儿吧，我去准备些热汤，咱们也好梳洗一番，之后再准备些饭食。”孙二娘就要动身，阿朱出言拦住了她，“二娘，你我姐妹，那里这般见外。哪里有我等着人伺候的道理，等等我跟你一起去便是。”阿朱眼尖，看到孙二娘被烛火燎过的头发，拉住孙二娘，接着说:“哎呀！二娘，你这头发!”阿朱揪着一根根烧焦的头发细细观瞧，孙二娘看着阿朱手中的头发，也吃了一惊。阿朱出言安慰住孙二娘，让孙二娘端坐好，为她细细捯饬一番。

且不谈二女姐妹情深，自打张三出了暗室，就嗅到一股土腥味，听着雨滴打在瓦上的噼啪声，不由懊恼。张三已经耽搁了太长的时间了，大雨阻碍了自己的行动。在雨夜发生仇杀决斗，在武侠作品中有着别样的浪漫和出色的表达效果。可对张三而言，意味着感冒的风险急剧拉升，要是着凉中了感冒，再留下什么慢性病，可不是闹着玩的。只能推迟行动。张三打定主意叹了口气，拉开门开着阴沉着的天空，发愁这雨什么时候能停。

张三找了把雨伞试着撑开，小心地去厨房拉出半袋子谷糠，去给马儿细细撒下，看着马儿吃着料，心情稍稍愉快了些。

一切，就等雨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