拈花寺中,黄眉僧的弟子无善无恶知道皇帝要来,因此早已经准备妥当。
段誉不顾帝王之礼,下了马直奔灵堂。
黄眉僧的遗体安置在一间偏殿。
殿内堆满了鲜花,这拈花寺中最多的便是各色花卉,四季不断。
段誉见黄眉僧面容安详,心中难过。
想起当年黄眉僧和段延庆斗智斗勇,不惜剁下自己脚趾。
不意今日突然驾鹤西归。
段誉不免悲伤落泪。
黄眉僧的弟子无善见他伤心,免不了出言安慰道:“陛下亲自前来吊唁,我师父泉下有知必然欣慰无比。还望陛下节哀,死生之事皆是因果注定。”
段誉道:“大师因何突然归天?”
无善道:“师父这几日常说起风,起风。我们问他哪里有风?他不答。”
无恶补充道:“今天傍晚时分,师父还说,让我们勤练金刚指,说拈花寺只有这一门武功是可以媲美天下其他武学的功夫。我们还想,出家人本就不求功名利禄,媲美与否有何关系?师父说,护法护寺,匡扶正义,佛门也需要有能降得住妖魔的能耐。”
无善道:“我师父这些年极少督促我们练功,也不知今日是巧合还是有意为之。”
段誉默念几遍,起风,起风。
高升泰等人均想:起风是什么意思?
无善又道:“吃过晚饭,我便和师兄一起做功课,念了一会经。原想着做完功课在厢房下棋,可是经过师父房间时,房门开着。我们便想问问师父下不下。他老人家最喜欢下棋。”
段誉心想,不知大师棋艺是否提高了。
无善道:“哪知,我们探头一看,师父跌坐蒲团上,斜靠在墙角,已经,已经。。。”
段誉一时默然,抬头处,一轮明月错过枝头到达天心,映照拈花寺。
天心月明。
当年佛祖拈花,才有禅宗初创。
人生生死无常,黄眉大师一身功德无数,去时想来也已足够安心。
段誉问道:“黄眉大师可有留下什么话?”
他明知二人看到时黄眉已死,但还是寄希望于万一。
果然,无善垂泪道:“师父去得突然,不曾留下任何言语。”
“那么,是否还有什么特别的暗示?”
无善道:“请陛下移步。”
众人来到黄眉大师卧室,只见卧室十分简陋,一张木板床,一张草席,一根毯子。
墙壁上挂着一袭打了补丁的袈裟和一个斗笠。
无善指着床尾正对的墙角道:“陛下,师父便是在这里靠墙坐着。他平日也常在这里打坐诵经。”
段誉道:“此事请高叔叔和邓大哥查看。”
段誉江湖阅历低,武功虽高,却还需高升泰和邓百川查验现场。
高邓二人躬身领命。
其实那无善无恶早已仔细查过房前屋后,院里院外。
二人查了一圈,均没有特别发现。
段誉等人又回去检视黄眉僧遗体,右胸口赫然有一伤口。
这伤口如人的手指粗细,但却从前胸贯穿后胸,又正好是心脏部位。
高升泰惊道:“这是金刚指力!”
摄摩提等人也都无不吃惊。
无善道:“正是!我和师弟随师父修炼金刚指力多年,一看便知是金刚指力所致。”
段誉道:“当年黄眉大师被慕容博以金刚指力所伤,只是慕容博戳在他左胸,却不知黄眉大师天赋异禀,心脏在右胸。”
段誉言外之意十分清楚,刺客莫非知道黄眉大师心脏位置有别于常人?
但即便是慕容博,也未必知道此事。
那么刺客如果不是为了刺杀黄眉大师,又为何这一指之力如此强劲狠辣?
这显然并非是来比试切磋,一招之间,要了对手性命。
但若是为刺杀而来,以此人武功,又为何戳在右边胸口?
当真令人费解!
邓百川也道:“此人指力之强,只怕不逊于慕容先生。”
他念及故主,称呼慕容博为先生。
段誉道:“金刚指力勇猛精进,这一指之力,洞穿大师身子。”
“你们看大师手指。”
众人随段誉看大师手指,正捏一个金刚指诀!
“黄眉大师,已然出手。只是敌人太强,一招之间,便攻破大师防御。看来多半是偷袭所致。”
无恶道:“我师父这十年终日与佛为伴,不曾外出,更不曾听说有什么仇家。”
当年段延庆虽和黄眉大师一战,却也是事过境迁,双方都不曾记仇。
那慕容博年少时曾与大师交手,但那也早已看淡,要报仇也是黄眉大师找慕容博。
何况黄眉大师性情温和,佛法精通,已然看淡名利胜败。
段誉道:“这世上有人能一招之间要了大师的性命,即便是偷袭,这人的武功也非常了不得。”
邓百川不解,问道:“陛下如何得知是一招?”
段誉道:“金刚指力第一指一般用的是食指。食指为人体最下意识的出指。其后若功力不敌则改为食指和中指,指力愈发强劲霸道。”
无善道:“陛下圣明!我师父的金刚指力十年来更有精进,远胜当年。刺客武功当真深不可测。”
段誉合十躬身下拜,道:“黄眉大师于我有恩,今日不幸遭人毒手,大师佛学高深,将恩怨归为因果。我段誉却不能不为大师报仇。”
无善无恶,均跪下磕头谢恩。
那拈花寺院墙并不很大,无善无恶也非等闲之辈,寺中更有一位高手僧人,那刺客却又如何能轻易做到无人知晓?
若是金刚指力,世上修炼到能一招取了黄眉大师性命的,自然不会是无善无恶。
段誉眉头一皱道:“白眉大师可在寺中?”
原来这拈花寺中,除了黄眉大师,尚有一位白眉大师!
此人几十年不出寺院之门,武功如何也无人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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