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弯秋月 第十四章 闲聊

窗外的爬山虎，碧绿的枝叶齐齐挨挨，挤挤攒攒，日复一日，占满整面墙。风吹过，绿波浮动，直钻入人家房顶上去。

我想起《爬山虎的脚》:爬山虎刚长出来的叶子是嫩红的，不几天叶子长大，就变成嫩绿的。爬山虎的嫩叶不大引人注意，引人注意的是长大了的叶子。那此叶子绿得那么新鲜，看着非常舒服，叶尖一顺儿朝下，在墙上铺得那么均匀，没有重叠起来的，也不留一点儿空隙。一阵风拂过，一墙的叶子就漾起波纹，好看得很。

还有那个在爬山虎中奔跑，一只乌鸦将其赶到男孩手里的借物小人。——被别有用心的人发现后，开始祸事，流亡，最后，跟着它的族人，远离人世。

咖啡的香气袅袅，在众多气味中别具一格。徐娇娇喝下一口，抿了抿嘴，咋咋回味。

“甜吗?”

“甜。”

我也端起杯子。

食堂里走来一人，她低着头，精神不济打好饭，端着走到一处空位坐下，恰坐到到徐娇娇背后。我拨开垂下的绿萝，将咖啡喝下。“娇娇，那天你送我回家的吗？”。

徐娇娇狐疑，“我送你到你家路口，你自己回去的。怎么?”，她面露难色，似想到了什么不好的，再看我，状态不错，后放下心，“你吓死我，”她拍着波涛汹涌的胸脯，白我一眼，“喝断片了?什么都不记得了?”。

她身后，女孩的脊背一立，竖起耳朵。

“是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能喝酒。一沾就倒，一倒就忘事，糊里糊涂，宿醉不醒，可以睡好几天。”，我将咖啡杯放下，移到一边，解决手边的糕点，“今天头还疼着，以后，可不能再喝酒了。”，状似神志未醒地摇摇头，“她们没算我一天旷工吧?”。

“那肯定不算，你这是“工伤”。”，“真，什么都不记得了?”，她试探地问，看我点头，忽而想到什么，奸诈一笑，“你答应请我去“彼岸”，还记得吗？”。

她身后的女孩背脊立得更直，脚下似有火烧，坐立难安，站起，坐下，站起，坐下，后一动不动。

“不记得，什么时候的事?看你笑成这样，八成是编来唬我。”

“我不管，反正你得答应我。”，她起身，弯腰将嘴凑过来，手遮住嘴，“听说那里来了新人，人长得贼美，舞跳得贼棒！男女都为她疯狂……”，她说完冲我挑挑眉，一脸“你懂”的表情。

我用小勺搅着咖啡，搅完后放到杯碟上，“看来你家那一位，是去过了，还疯上了，所以你兴致勃勃，也要去上一去，疯上一疯。”，我将咖啡端起，轻抿一口。

她罕见地娇羞，“不要拆穿我。”，说完双眼眨巴，目不转睛盯着我，“带我去吧！”，“带我去吧。”。

我将咖啡喝下，叉一块甜点入嘴，“你自己不会去?”。

“跟着你，有安全感。”

甜点化开，与咖啡的苦相融，苦甜参半。

“可以啊，你帮我把旷工搞定，再给我批三天假，你带上钱，我带上你，大大方方去。”

“哦！去哪里呀？”，人未到声先至。

一个面若银盆，身段苗条，婀娜多姿的女子踩着高跟鞋“扣扣扣”地走来。彩衣飞凤，长裙及地，堪堪坠在脚边，堆出一群风流。这风流不及她半分，只谦虚地随走动流动。

君看一叶舟，出没风波里。

她走来，拉开我身旁的椅子，施施然坐下。

香风扑鼻，萦绕不散，屡次叠加。

“你要请假?不会找我?找她?”，她的手指有节奏地敲着桌面，看着徐娇娇。徐娇娇低下头，一句话不敢说，乖乖捧起咖啡，默喝。

“最近有什么好事?”，我兴味一笑，“什么风能把你吹到这里来?”。

她抬眼看了看四周，觉人不够多，不够她隆重宣告，慢慢地一个一个看过去，被看的人挨个站起，笑着走过来，“包姐最近有什么好事呀？说来听听。”。“包姐午好，”，“包姐今天真美，”，“包姐皮肤吹弹可破，”“包姐在哪美容，带带我们呀……”……

换了平时，她一定极享受，但今天，她一句也没应承，等人们说完，莫测高深地一笑。“哪有什么好事?”，“不过是……”，女同事几乎全挤过来，将这一块围得密不透风，“赚了点小钱。”。

“哦，”，有人羡慕，有人嫉妒，有人欢呼，有人追捧。

“不愧是包姐，做啥都成功。”，这一句拍到点子上，她舒服地扬起头，点点，深以为然。

其他人见状赶忙跟上，一时却想不出好点子拍，一通“就是，”，“厉害”，“了不起”，。她美眉一皱，“行了，别拍马屁了。”，“我有正事要说。”，她清一清嗓子，却不开口，吊着众人。

我冲徐娇娇点头，她去端两杯咖啡回来。

包姐端过，喝一口，皱着眉放下。

我将手边的未拆封的糖包拆开，将糖放入她的杯中，她笑着搅拌，“买了点股票，小赚了一笔。”。

众人“哦”了一阵，接着问，“哪家?”。

她将糖搅化，端起喝了一口，“西风。”。

众人又“哦，”。有人插嘴，“不是涨停了吗？”。

“你知道得倒多，”，她将咖啡放下，看着那人，指甲敲着桌面。“又长了。”。

“我家那口子买了一些，老早出手了，说涨到顶了，不会再涨了……”，那人闻言，脸色立时垮下，出手太早，如今又涨，无端亏了一笔。

“赶紧去买。还能买到。”，她满足的笑，将咖啡推在一边，转头看我，“请假的事，包在我身上。”。

“谢谢包姐。”，我点头，乖巧。

她拍拍我的肩，炫够了就走。等她走出去，立时有人小声嘀咕，“有钱了不起啊，”，有人扯她袖子看我，示意她不要说，她“呸！”，一声，“我偏要说，有几个臭钱了不起?一天天要人围着她转，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她是武则天吗？”，“她是表演型人格障碍吧！”，“我可不像有些人，哈巴狗似的……”，……

没完没了。

连我一起骂了，勇。我喝着咖啡，波澜不惊。等她骂够才接一句，“你不是哈巴狗，你是丧家犬，乱叫乱吠。”。

那人立时血色全无。

“知道她是“武则天”，就该做好被“砍头”的准备，”，我微微一笑，好心提醒，“你以为你这一段，她会不知道?”。

“你去告啊，尽管去告。”，她身旁的人拉住她，劝她不要激动。她面红耳赤，目眦欲裂。

“那么多年了，一点长进都没有，你不想听，就不要过来，过来又觉得“自取其辱”而后辱人。”，“活该你一直站在原地。”。

戳到她的痛处，她跳脚，让几个人拉住，死死瞪着我，良久后跟着人离去。

一个人递上一块糕点，“她那个人，就是这样的，口无遮拦惯了，你不要放在心上。”，我看着她递过来的糕点，再看看她，点点头，“你不放在心上，便是最好。”。

她收了笑，挤出一句“对不起，”。

我点头，“不是什么热闹都能看。”。

面色各异的众人，这才散开，仍有几个留下来，不走，殷殷望着我，“阿岚，你觉得该不该买?”。我皱着眉头，“买什么?”，她们没说话，互相看看，推出一人“股票。”。“有那点钱，拿去吃喝玩乐不好吗？”，咖啡都冷了。

一个人看我喝了一口皱眉，咖啡无热气，快速跑去端了一杯过来，热气腾腾。

“都涨到顶了，你买来卖给谁?”，我喝一口，舒服得叹息，“不过，倒是成全了企业，稳赚不赔。”。

“可，”。“她就是开个玩笑，还逼着你们买不成?傻吗？”，她们还是没听懂，“有那点钱，拿去请她……，”我叹息，“效果比买股票好”。

众人点头，转瞬为难，随即看看周围没什么人，小声直言，“她什么都不缺呀！”。我点点头，“心意，重要的是心意。”，“常言道: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

“哦……”她们恍然大悟，茅塞顿开，不知几分真假，连连道谢。后连我也要谢上了，我摇头，拒绝，“我是闲散懒人，吃喝玩乐，一样不通，一样不精。白得浪费了你们的好意，将精力用在该用的地方吧……”，……，虚与委蛇了一会，这才完全散去。

徐娇娇活过来，鲤鱼打挺一般坐起，“为什么不接受?”。

“礼尚往来你不懂?接了她们馈赠，就要回相同价值的东西，她们的馈赠可有可无，她们的价值无法回馈，”，“一个个都是人精，算盘打得啪啪响，”，“谁也不做亏本的买卖。”。

“哦，”，她看着我，突然生出一种陌生的，仿佛从未认识过我的眼神。“没想到，你和包董关系这么好。”。

“一般，一般。”，我将咖啡放下。“什么时候去彼岸，我安排一下时间。”。

她的眼睛亮起来，“果然还是我认识的那个你！你最好了。这个周末可以嘛?”，两眼放光，似两只小灯泡。

我忍俊不禁，“听你的。”。

她心满意足的走了，我坐着，喝着冷掉的咖啡，等着前座的女孩。

她站起来，慢慢走到吧台，亲手磨了咖啡，冲好送过来。

我接过，“受宠若惊”，“这怎么好意思?你是新来的吧?什么时候入的职……”

……

与她掰扯半天，将她的防备完全消解，这才算大功告成。

她走后，我将自己摊在椅子上，全无形象，晒着太阳。

对面椅子响动，有人拉开椅子坐下，我懒得睁眼，继续晒太阳。

风吹过爬山虎，送进来，似乎有爬山虎的气味。

爬山虎的脚步触着墙的时候，六七根细丝的头上就变成小圆片，巴住墙。细丝原先是直的，现在弯曲了，把爬山虎的嫩茎拉一把，使它紧贴在墙上。爬山虎就是这样一脚一脚地往上爬。如果你仔细观察那些细小的脚，你会想起图画上蛟龙的爪子。

爬山虎的脚要是没触着墙，不几天就萎了，后来连痕迹也没有了。触着墙的，细丝和小圆片逐渐变成灰色。不要瞧不起那些灰色的脚，那些脚巴在墙上相当牢固，要是你的手指不费一点儿劲，休想拉下爬山虎的一根茎。

想着，想着，笑了。

笑着睁开眼睛，眼前一个算不得熟悉的人，惊得我连忙坐起，站起，“冯总好。”。

“坐下吧。”

“好。”

屋里一个人也没有，风吹动窗纱，缓缓摆动。——那还是公司刚成立时，某人极力要求，买下，挂下，至今，难怪她膨胀而不自知。

“你刚刚想到了什么?”

“嗯?”，我很快意会，看一眼窗外，“爬山虎。”。

“那有什么好笑的，让你笑成那样。”，他边说，唇边腾起笑。这一笑，春风拂面。

正是不好笑，所以笑。所有好笑的事物，都有悲痛或其他的一面。敏感的人，无法忽视那些面，无法获得畅快的笑，反在无关紧要的事物中，能获得极致的享受。

你不正为无关紧要，毫无威胁的事物发笑?

我正正神，“它们的脚太可爱了。”，说完想咬掉舌头，但为时已晚。

他笑，视线与我隔空相对，“你比较可爱。”。

我低头笑，后抬起脸，维持住假笑，撑了一会儿才放下，不反驳，也不回答。他察觉到转变，细思量。我转移话题，将焦点聚在另一处，“冯总喝过这边的咖啡吗？”。

“没有。”，他看着我眼前的几杯，眉目微动。

我起身收走，重泡两杯端回。

“那你可得好好尝尝，高山小粒咖啡，日晒充足，香气悠长。”

……

清明踏青快乐读书！充100赠500VIP点券！ 立即抢充(活动时间：4月4日到4月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