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叹 所有皆是一人

昔吾并不是想现在见他，吩咐帝易辛帝新爵设法拖住他的步伐，怎么也要等自己吸收完这边的血能。

毕竟来者并非客。

方绝算到自己会被伏击，所以带着赫离言过来的时候大概推算了一下会是谁在这儿。

“尊主，这件事我不该问的，可是有些不知所措……你会回答我吗？”

赫离言不再是那个懵懂的少年，他长大了，可笑的是这个一直处于边缘的孩子反而最像他的父亲。

“带他过来，也是解决醉千翁的一个心结……有些事若拖延太久，就会形成更大的麻烦，我这人最怕麻烦了。”

赫离言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他对醉千翁映像不深，毕竟很早之前俩人就不是能够好好相处的身份。

自己这位“哥哥”，处处都比自己优秀，如果不是他……

“停下。”

方绝很敏锐的看向一个凸起的石块，赫离言立即做好准备要动手，石块后面缓缓走出一个女人，双手捧着一块发光的石头。

“古神尊神大人，许久未见。”

帝易辛淡淡的看向他，记忆里那个少年逐渐和他重合，变成自己十分熟悉的模样。

她是见过方绝的，很小的时候，那个时候方绝还是个小公子。

方绝对她没什么映像，倒是一眼看出她的本身。

“要叙旧吗，不是这个目的吧。”

帝易辛笑笑，手中的石头越发闪亮。

“这是准备给你的礼物。”

霎时间狂风大作，赫离言暗叫不好，方绝闭上眼，等适应风沙后睁开眼，看到的是一片空洞的世界。

“……幻境？”

迷雾升起，他唤醒尊神令，而接下来四面八方都传来脚步声。

他看着出现在面前的人，竟然有些无奈。

“原来是你，浮世珠。”

而幻境外的赫离言也遇上一个难缠的对手。

风沙落下之后，一个巨大的蛇头凭空出现在他面前，猩红的信子吐来吐去，他握紧佩剑，在大蛇攻击过来的时候迅速反击。

段白夜和他的厮杀没有影响到幻境里的情况，也是有意引开，不过赫离言很精明，即使受伤也没有离方绝过远。

这里的情况传给昔吾，昔吾刚刚解决完面前的人。

四周都是尸体，男人疲惫的坐在地上，胡乱擦了一把脸，想要催动力场吸收血能。

“知道了，能拖多久就拖多久，不必死扛。”

他刚刚想起身，背后就传来一个少年虚弱的声音。

“我昏迷这段时间听到一些事，关于你的。”

千珩站在废墟上看着这个狼狈的家伙，昔吾看了他一眼，神情紧张。

在墨尊死亡之前，把那个秘密告诉了他。

也是因为想要好好看看自己的孩子，昔吾在无数次被空间撕裂中都清醒了过来，他从门里面出来之后，也在想着自己该以什么身份去面对他。

而现在遇见了，谁也开不了口责备对方。

男人把手心的脏污擦拭在前襟上，胡乱把散落的发丝绑好，寒风萧瑟，他在吸收完血能之后恢复了不少，就是脸色不好看。

千珩尴尬的站在不远处没有上前，那边也没有传来消息，昔吾觉得问题不大，拍了拍他的肩膀。

“和我来。”

父子俩坐在城墙上温酒，昔吾换了一件衣服，也处理掉了发丝上面的污血，千珩握着酒杯不知所措，倒是昔吾先开了口：

“怎么挺过来的。”

“师父带我去了赋落神渊求助，那个神明救了我，可是师父被抓了。”

昔吾点点头，把温热的酒倒在他的酒杯里，摘下腰间的铃铛递给他看。

“我爱人的遗物。”

千珩心脏忽然悸动，颤抖的想要伸手去拿，昔吾没有让他碰到，还是收了回来。

“她的魂魄太虚弱了，不能给你，也不会给你。”

千珩红着眼看向他，现在自己的身体是执岐根据他的魂魄做的，精细无比，可以说和自己健康长大的模样毫无差别，昔吾仔细打量着少年，竟然有些骄傲。

这是他的孩子。

“你，你长的和我不像，像你母亲。”

“我原来的名字，是什么？”

“念生，昔……算了，就念生吧。”

男人察觉到又有人靠近了门，想要起身去处理他们，千珩拉住了他的胳膊。

“你告诉我，墨尊真的是被你杀的吗。”

昔吾哈哈一笑，转身狠狠揉了他脑袋一把：

“为什么不可以是我？我们抢一个活下来的机会，我想活着。”

所以杀了他。

因为想要活着所以反抗，他拼命的挣扎，做了一笔又一笔的血债，那些东西都是不可忽视的罪孽。

可是我的孩子啊，你只能恨我，恨我才有活着的动力，唯有恨能让你摆脱我。

只有恨，你才不会因为我难过。

那个蜡烛撑不住了，我也知道自己的结局，穷极一生除了罪恶我只能留下你。

请不要再来找我了，你有新的生活，新的生命。

“我从来没有想过你会活着，甚至那会儿想着用你去救阿宁，我只爱阿宁，给不了你父爱，所以不要像一个乞丐一样来我这里找爱。”

“是我杀了墨尊，杀了元祭力灵，力场是我做的，收回壳子的也是我。”

“陨星破现在所有的血债都可以按在我头上，审判庭中全是我的罪孽。”

“你在期待什么，我就是这么的人啊。”

男人杀掉最后的一个入侵者，看着城墙上脸色惨白的少年，在他面前吸干了所有尸体的能量。

我的所有罪恶已经不需要避着你，所以离开吧，不要抱有期待。

铃铛发出阵阵清响，等风停下之后，城墙上已经有了厚厚的一层白雪，而少年已然离去。

昔吾拨弄着冷掉的火堆，最后一滴血泪落入灰烬之中不见。

终于在夜里，方绝挣脱了幻境，帝新爵及时和帝易辛分开，没有让俩人真的合而为一，方绝一清醒就感到一阵晕眩，赫离言见状赶紧扶住他，并且击退已经快没有力气的段白夜。

“怎么会这样？你究竟是什么怪物！”

帝易辛现在还没有缓过劲来，为了困住他，幻境直接映射了他内心的所有情绪。

喜怒哀乐，悲欢离合，无论什么，都成了一个人。

方绝看到叶临安的幻象之时竟然有些难过。

是的，无论何时，他的恐惧，他的爱恋，他的欲望，他的执念都是叶临安。

源于小时候在别院的一眼，他就知道自己忘不了那个干净到极致的女孩。

同时，他也在害怕，害怕叶临安不愿继续和自己演下去，怕她离开自己，怕自己的一切毁于一旦之后她会嫌弃，会厌恶自己。

可是他杀掉那个人的时候被叶临安看见了。

那一天，他甚至想过如果女人醒来不愿再见自己，自己就想办法让她永远留在自己身边，哪怕是个冰冷的尸体。

理智让她清醒，醒过来的女孩只是厌恶自己，还是忍着恶心穿上嫁衣。

她太聪明了，也太想要古神好，所以自己努力的保住古神，努力拿下一场又一场的胜利。

他从来为的不是族人，是爱人。

他知道，古神靠着自己安然无恙，她就会依赖自己。

“怪物，或许吧，毕竟我很早就不受人待见，和阿蒙比起来，我更像一个怪物。”

方绝站直身子，赫离言警惕的盯着四周，帝易辛像是想起什么，继续打击他的心防：

“你只是恐惧她离开你，可是为什么没有后悔？”

杀了她最爱的哥哥，让她永远恨自己，为什么不是后悔？

方绝眼神冰冷，好像这件事触到了他的霉头。

“我不后悔。”

其实赫离言也很好奇。

他很小的时候就被藏了起来，有时候悄悄溜出去玩，都能在叶临风身边看见方绝。

他们明明那么要好，究竟什么样的错让方绝如此记恨一个人？

“为什么。”

一个清冷的声音想起，原本只关注面前的方绝被吓的直接僵硬，叶临安抱着灵宠站在他身后，一袭青衣衬托的她瘦弱无比，方绝想要靠近，叶临安不着痕迹的后退两步。

“告诉我，为什么都是我，你真的，从来没有为了哥哥的死后悔？”

不知道她听到了多少，方绝烦躁的抓了把头发，还是忍着性子轻声叫她回去。

“临安，这里危险，我回去和你解释好吗？”

“方绝，我要你现在说，不然我不会回去的。”

方绝眼神中多了一丝哀求，叶临安的倔强让他很受伤，帝易辛借机再次释放幻境，这次幻境把所有人都带了进去，而映射的场景竟然让方绝白了脸。

暖阁内躺着很多人，他们沉溺在肉体的欢愉和美食的享受之中，觥筹交错，坐在主位的是衣袍大开，左搂右抱的叶临风。

男人施舍般的把面前的食物赏给功臣，女人柔声细语的给他逗乐，其中一个喝的醉醺醺的男人推开身上的人，拎着酒壶起身，环顾四周。

“怎么……怎么没见那个谁？”

“滚过来，给老子敬酒！”

叶临安认出他是谁，那是风云谷事变的功臣徐统将军。

他也在哥哥死后不久战死沙场，没有具体死因。

可是为什么庆功酒没有方绝呢？

风云谷事变古神大获全胜靠的就是方绝的计谋，也是方绝引诱夺衡进入风云谷，不仅仅让夺衡和赋神彻底决裂，也拿走了赋神风云谷之外的很多领土。

他不该离开才是。

“你在哪？”

叶临安看向方绝，方绝咬着牙指了指自己。

“我就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