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瓣菊皇家骑士团 18、有烟处必有火

李察德跟随中年男人走进了一栋校务办公楼，上到顶层，最后来到校长室的门口，中年男人推门而入，只见一名秘书打扮的女士在两人进来前就已经站起身来，嘴角挂着微笑。

中年男人看着这位校长室的秘书小姐问道：“波温校长在吗？”

穿着一件很能凸显自己美好身段的女士笑道：“波温校长去骑士部开会了，你们可能要稍等一会。”

中年男人想了想后，转身对着李察德毫不客气的说道：“在校长没回来之前，你不许离开这里。”

李察德点了点头，等到中年男人离开后，他走到专门为来访者准备的沙发前一屁股坐下，然后对着不远处那位在温切特毕业后就留校工作的年轻女士微笑道：“能给我来一杯水吗?刚才在来校长室的路上光顾着跟教务老师虚心承认错误，现在觉得嘴里口干舌燥的。”

实际上李察德与中年男人在路上根本没有半点交流，后者压根不屑跟他多说废话，这位向来以严厉著称的教务老师心中早就给他判了死刑，只等校长一声令下，就立即执行校规，将这位胆大包天的少年逐出温切特公学。

浑身上下充满了青春和典雅气息的秘书小姐愣了一下，接着微微一笑，真是个有趣的少年，很多犯错的学生在见校长前都会一脸忐忑或苦闷的坐立不安，而始终保持平静还要喝水的，他是第一个。

将一杯温水递给李察德后，她好奇问道：“你犯了什么错？”

李察德先是道了一声谢，才回答道：“在班级里与同学发生了点小摩擦，冲动之下失手打了他。”

顿了顿，李察德装作懊悔的样子，道：“希望他能原谅我的鲁莽。”

正躺在医务室接受治疗的莱恩要是能听到李察德所说的话，怕是会不顾伤势强行从病床上爬起来跟这倒胃口的穷酸小子决一死战，从小娇生惯养并习惯团伙行动的他哪能料到李察德是个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就动手的狠种，特别是最后那异常迅猛的一击打的他身体里翻江倒海，差点把早上吃的名贵糕点都给吐出来。

秘书小姐掩嘴一笑，也不戳破李察德那一眼就能看穿的蹩脚演技，轻声道：“那你可要有些心理准备，波温校长可是最讨厌学生在教室里发生冲突。”

学生时代将信仰交给上帝的她下意识的在胸口画了一个教廷标准手势，由衷道：“愿主原谅你的过错。”

李察德只好站起身来，躬身道：“感谢您的好意。”

等待总是漫长的，就在李察德耳边响起第三次下课铃声的时候，一位身材消瘦满脸严肃的老者缓缓走了进来，在他身后还跟着中年男人和一位年轻男老师。

正是波温校长的老者连看都不看李察德一眼，就走进了那间挂有鲜明校长室标签的房间，而中年男人则是瞥了一眼表面上正襟危坐的李察德，寒声道：“进来。”

李察德扯了一下嘴角，慢腾腾的站起身来，进去前还不忘朝着秘书小姐眨了眨眼睛，她无奈的摇了摇头，给了他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走进异常宽敞的房间后，李察德就被无视的晾在了一边，坐在书桌后的波温校长靠在柔软的皮椅上，闭目不语，听着两位下属轮流汇报工作，这位担任校长职位长达二十年之久的老者是温切特公学的第二任校长，他在学校内有着绝对的掌控力，任何事情都休想瞒过他。

在经过了长达半小时的枯燥汇报后，中年男人终于闭上了嘴巴，而波温校长也适时的睁开了眼睛，他咳嗽了一声，视线若有若无的扫过站在房间边缘角落处纹丝不动的李察德，却发现这小子正抬头瞧向他头顶正中悬挂的那副校训，老者皱了皱眉，神情略微有些不悦。

目光始终放在校长身上的年轻男老师看到老者脸上的神情，顿时心领神会，他先是将秘书送进来的茶递给波温校长，在老者不急不缓喝下一口后，才转过身来看着李察德。

李察德察觉到一股不善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后，才将视线收了回来，与男老师平静对视，出乎他的意料，异常年轻的男老师对打伤莱恩的事情只字不提，而是直至要害的问道：“李察德，魔法三班的入学名册上根本就没有这个名字，你为何会穿着温切特公学的校服堂而皇之的走进学校？又是带有什么目的来到魔法三班？”

此时站在校长室内的两位老师全都紧紧盯着李察德，等待他的回答，而波温校长仍是一口一口喝着滚烫的茶水，他在听到中年男人叙说莱恩事件的时候并没有放在心上，那个小混蛋胡作非为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仗着他与其父亲之间的交情，调戏美女老师，欺凌平民学生，所幸并没有闹出太过出格的事情，而这一次莱恩竟然是弱势的一方，这让他有些意外，如果是其他富豪子弟的话，老者都有放过这小子一马的想法了，从轻处罚。不过看在金币的面子上，就不能怪他拿出威严的那一面了，按照以往的做法，走个形式，让教务老师宣布处罚决定，逐出温切特，绝不姑息。但是随后中年男人特意提起的一个细节引起了他的注意，这才有了这次会面。

面对男老师气势汹汹的连环询问，李察德面色不变，他早就在脑海中想过应对说辞和脱身方法，他现在要做的就是拖延时间，等待朵勒老师的解围，只是让他稍微有些疑惑的是，朵勒老师怎么这么长时间还不出面，难道还有变数不成。

他抛开杂念，张嘴说道：“我只是听说温切特公学的魔法老师教学水平一流、、、”

中年男人直接打断了李察德的胡言乱语，他沉声道：“李察德，看来你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老师更是嗤笑道：“小子，由不得你嘴硬，等到了校内保卫处，相信你很快就会给我们一个满意的答案。”

波温校长不想在这件小事上浪费他宝贵的时间，他放下茶杯，站起身，苍老的面容上浮现出一丝严肃的神色，这小子以为这里是什么地方，竟敢如此有恃无恐。

老者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就结束了对李察德的审问：“带走吧。”

男老师赶紧闭上还在不停训斥的嘴唇，他与中年男人对着校长行礼后，就准备将这个臭小子送到保卫处审讯。李察德在心中叹息了一声，看来只能自己想办法逃了，他甚至都打算走出这栋楼后就不顾一切的逃窜的疯狂想法，虽然成功率无限接近于零，但也值得一试。

不过，一阵沉闷的敲门声突然响起，阻止了老师们的行动。

波温校长又皱起了眉头，心想这是哪个不长眼的家伙，不知道现在是午休时间，原本已经被李察德占据休息时间的他在心底咒骂了两句，脸上却漫不经心道：“进来。”

一身青色魔法袍的朵勒慢慢踱步进来，只见他不急不缓的走到波温面前，沙哑道：“校长，你找我。”

波温校长在看到朵勒身影的瞬间，瞳孔剧烈抖动了一下，随即恢复平静，眼前这位老者已经数十年没有踏进这间办公室了，以往在校内见到也是跟透明人一样直接擦肩而过，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在温切特就如同皇帝一般的他却丝毫不敢有任何责怪，要知道当初将朵勒带到自己面前的，可是那头让人毛骨悚然的老虎。

能够当上校长的，脑子自然不笨，波温当然听出朵勒话中的弦外之音，他也顺着这个台阶，对着两位老师，语气平静却不容拒绝的说道：“你们先出去，我跟朵勒老师有话要说。”

也是头一次听到老者名字的两位老师马上识趣退下，因为谁都知道波温校长最反感有人违抗他的命令。

临走前，中年男人眼神示意李察德跟随他们一起离开，却看到这小子不为所动，波温摆了摆手，示意两人抓紧离开，他现在终于明白这家伙为什么如此镇定了，合着他背后有朵勒撑腰。

等到两人走出房间后，比朵勒还要大上几岁的波温紧忙站起身来，邀请朵勒一同坐在招待客人的沙发上，之后再呼唤门外的秘书，让她泡一壶好茶。

波温坐在朵勒旁边，保持了一个不近不远的距离，神情尽量保持自然，语调也降低了几分，温和道：“朵勒老师，怎么有空来这里了？”

虽然明知道原因，但他还是要走个过程，从朵勒嘴里听到的答案他才能安心。

朵勒开门见山道：“李察德是我带进来的，希望校长能够网开一面，饶恕他所犯下的过错。”

在全校师生面前永远保持威严的波温校长笑眯眯压低嗓音道：“朵勒老师严重了，孩子们之间的小打小闹可不能当真。”

接着他意味深长道：“我还有点事要先走，你和李察德就在这里聊，茶水不够的话随便吩咐贝芬就行。”

不给朵勒说话的机会，波温校长迅速站起身来，离开房间，身形矫健的完全不像这个年纪的老人，他在关门前清晰记下了李察德的样子。

李察德脸部肌肉有些抽搐的看着波温消失的背影，内心感慨这位校长道行不浅啊。

波温校长走到秘书小姐贝芬面前，告诫道：“不准任何人打扰他们。”

任何两个字，老者说的极重。

贝芬一脸遮掩不住的惊讶，他甚至从老者的话语中听出一丝紧张，于是她小心翼翼的回答道：“知道了，校长。”

房间内，李察德坐在了波温校长离去前的位置上，他望着朵勒那刻板的脸庞，轻声笑道：“老师，你要是再晚来一步，我可就要舍命狂奔了。”

朵勒拿起茶杯一饮而下，对于烫嘴的水温恍然不觉，他一直不喜欢这种清淡的饮品，毫无滋味可言。

放下杯子后，朵勒语气平淡道：“我这把老骨头不吃中午饭可没有力气走到校长办公室。”

李察德愕然，憋了很久后才说道：“老师，这笑话可真冷。”

朵勒无动于衷道：“我从不讲笑话。”

李察德捂住额头，有些无奈，朵勒的性格有时连自己也吃不消。他只好转移话题，问了一个困惑已久的问题：“老师，像您这样的大魔法师为何会愿意在温切特教学？”

朵勒眯起紫色眼眸道：“我的魔法启迪者就是加姆区内一所最普通平民院校的老师，上任皇帝陛下的院校改革令下达后，我也跟随他来到了温切特，虽然只待了两年，但我答应过老师，将来会把他的意志传承下去。”

李察德不解道：“意志？”

朵勒的眉头深深地皱了起来，在他脸上刻出一道道沟壑，老者突然陷入沉默，李察德也默不作声，校长办公室内出现了漫长的沉寂。

过了好一会，朵勒才回过神来，他将目光定格在李察德脸上，沙哑道：“在多瑙有句俗语，有烟之处必有火，等你何时能明白这句话，就能知道老师的意志为何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