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不知身是客 第七十一章

第二天吃过早饭，叶柠安他们就要离开了，同时，北地的旅行也结束了，他们由衷感谢西塔尔还有他叔叔婶子的款待。

告别的时候，叶柠安他们很郑重地承诺，他们一定会尽全力帮婶子和大叔寻找丢失的儿子，婶子他们也很是感动。

走之前，大叔又对林翊辰说了一遍刚见面的时候在饭桌上教给他的那句民族语言，林翊辰跟着重复了一遍，表示自己还记得。大叔又指了指叶柠安示意他再对叶柠安说一遍，林翊辰照做。

林翊辰说完，大叔看向了叶柠安，叶柠安以为大叔要让自己也重复一遍，就也说了一遍。谁知大叔摇了摇头，对着婶子说了句什么。

“叶姑娘啊，你不能说这句话，我教你啊……”婶子很温柔地教了一句话给叶柠安，叶柠安重复着，很快就学会了。然后在大叔的授意下说给了林翊辰。

“大叔，婶子，现在你们能告诉我们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了吗？”林翊辰问。

大叔笑了，没有回答他们，只是对着婶子说:“我爱你。”

婶子则是满脸笑意地回答:“我也爱你。”

蓝天白云下，众人无不被这朴实的爱情所打动。

婶子笑着对他们说:“虽然我是被卖到这里的，但是你们大叔对我很好，我过得很幸福，他不会说我们汉人的话，这两句话是他最早学会的我们的语言。我们教你们的两句话，也就是这个意思。”

听了婶子的话，叶柠安和林翊辰齐刷刷红了脸。

“年轻人啊，你们的人生才刚刚开始，你们还是修士，以后是能长生不老的，虽然你们可能无法体会白头偕老的幸福，但是你们也要知道，爱不是一件一朝一夕的事情。爱情是不管经历过多少事，多少个朝朝暮暮，依旧相看两不厌。”婶子很温柔地对他们说。

林翊辰和叶柠安相视一笑，对婶子点了点头。之后，众人挥别了婶子和大叔，挥别了西塔尔，挥别了草原和毡房，挥别了在这里度过的充满快乐的一天。

回去的路上，几个人准备驾驶着普通的马车回去，一路上大家交流着这一趟旅行的感受。只有姜十没有说话。

“姜十哥哥，你好像不太高兴呀？是玩得不开心吗？”叶柠安注意到了，问到。

姜十摇头:“没有没有，这一趟玩的很开心，只是多少都有些感触。”

“这样呀，玩得高兴就好，我还怕第一次带着你跟我们一起玩，让你玩的不开心呢。”

姜十笑了一下，这一段旅行的相处，让他越发喜欢这一群人，和他们在一起自己会有很放松的感觉。自己从心里已经把他们当成了朋友，或者说是家人。这一路上，目睹了太多故事，让他忍不住想起来了自己内心深处背负了很久的沉重的包袱，也许说出来真的会好些吧。

但是话到嘴边却总是犹豫……

回去这一路，马车走的并不快，从小到大他们虽然一直都挺快乐，却也从来没有感受过现在这种慢节奏的惬意。大家坐在马车上有说有笑，看到沿途有美丽的风景就停下马车，下去走走，感受感受美景。晚上就随缘到最近的城里找一家客栈休息，第二天继续精力充沛地赶路。

这天夜里，叶柠安躺下还没有睡着，听到了头顶上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时不时还有瓦片发出的动静，听上去就像谁在房顶上活动似的。她第一反应是野猫，可是并没有听到猫叫。叶柠安想问安南和陆冉冉有没有听到，而二人早已经睡着了。

这声音时不时传来一下，一定就在她们三个姑娘这间房间的房顶，叶柠安有一点不安，她披上衣服悄悄走了出去。临走前，还不忘记拿上那把防身用的匕首。

她紧紧攥着匕首，一个轻功飞到了屋顶上，果然，屋顶上坐着一个人，只是身影有点眼熟。

那人听到动静回头看她，原来是姜十。

“姜十哥哥，你怎么又在房顶上。”叶柠安长舒一口气，收起了匕首。

姜十一时间有些语塞，他很想说，因为自己曾经有一次在屋顶上吹风的时候恰好遇到了一个去屋顶看月亮的姑娘，以后很多个夜晚，只要睡不着的时候都会去房顶坐一会，期待再遇到那个姑娘。可是姜十知道，自己不能说。

他最终岔开了话题，指着叶柠安手里的匕首问:“你这是？”

“嗨，我刚才躺在床上听见房顶有动静，我怕有什么事情出来看看，这是防身用的。”叶柠安笑着回答。

“你带个匕首也不行，万一真的是个坏人呢，大半夜你一个人出来太危险了。”说完，姜十挠挠头:“我是不是太严肃了。”

叶柠安笑了笑坐到他旁边:“没关系啦。”然后侧过脸看着姜十问到:“不过，姜十哥哥，你这几天似乎总是有心事，你要是愿意说的话可以告诉我，说出来可能会好些。”

听到叶柠安这么问，姜十也回头看向她。此时的叶柠安褪去了所有脂粉和装点，一副清水芙蓉的样子，原本精致的面容在皎洁的月光下更增添了几分清冷的美丽，这个样子，叫人很难不心动。

姜十一瞬间有些失神，叶柠安轻轻一笑:“没关系的，不想说就算啦，不过你要是想找人倾诉的话，我们几个人都是很好的倾诉对象。这么多次相处下来，你和晚舟哥哥在我们心中早就是好朋友了。”

叶柠安的话让姜十缓过神来，他把目光从叶柠安的身上移开，抬头注视着天上的月亮。十五已经过去了，月亮又露出了小尖尖。

沉默了半晌，他缓缓说道:“你们从有记忆开始，就是自己一个人，和一群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的人在一起。而我和你们不一样，我对我的家是有记忆的。”

叶柠安有些诧异:“嗯？家？”

“是啊。我叫姜涵，出生在很普通的一个村庄里。记忆里，有父亲，母亲，还有个妹妹。可是后来，村子里爆发了瘟疫，父亲和母亲相继染上了，他们为了我和妹妹的安全，从他们有症状开启，就跟我和妹妹保持着距离。后来，村子一群人来到了我家，砸开了门，把爸爸妈妈拖走了。等我和妹妹嘶吼着扑上去的时候，他们已经被村里人扔进了火海里……”说到这，姜十的眼前又浮现了令他痛苦了很久的画面，他低下了头，不想让叶柠安看见自己已经湿润的眼眶。

“所以……姜十哥哥你才会那么怕火？”

姜十点点头:“我亲眼看见父母被火吞噬，我恨村子里的人，带着妹妹过上逃难的生活，路上我们被人绑走了。在小黑屋里关了很多天以后，来了个人说有人要买我妹妹，说要带她过不愁吃穿的日子了，我想着，妹妹就算是跟我逃出去了，也一样是颠沛流离。于是我看着妹妹也被带走，从此就成了孑然一身。在之后，就是被罗浮的人救了，他们觉得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于是将我送去学堂，成了修士。”

叶柠安沉默了，她从来没有想到原来一向善良温暖的姜十背后有这么沉痛的故事，也想不到他究竟是有多么强大的内心才能背负这些往事走这么久。看着低着头的姜十，自己心中最柔软的地方似乎被人掐了一下，觉得好痛。

“姜十哥哥，你看现在这太平盛世，多美好啊。”叶柠安开口说。

“是啊。”

叶柠安又笑着看向他:“所以，虽然痛苦不会被抹去，伤疤也很难被抚平，但是生活还是继续的，总会有越来越多的快乐和越来越多的美好事物能帮你分担这些痛苦的。”

姜十愣了一下，笑了:“人们总是爱说时间会抚平一切，人总会苦尽甘来，你果然很不一样。”顿了顿，他又说:“我觉得很幸运，那天和晚舟能遇到你的朋友们，能救了你。遇到你们之前啊，我一直是一个很枯燥的人，过着枯燥的生活，用阳光的外表掩饰内心的昏暗。可是认识你们之后，我是真的开始发自内心地感觉到快乐了。”

叶柠安笑着说:“每个人出现在生命里都是有意义的，我们的出现能给姜十哥哥带来积极的意义，那就说明不枉费我们相识一场了。”

叶柠安笑得那样温暖，她是那样美好的一个姑娘，优秀，聪慧，善良，还有些乐观和坚强。姜十突然觉得没有合适的词来形容眼前的姑娘，因为她适合世间最美好的词汇。

“叶子，你知道吗？我很羡慕你们，每天都能快快乐乐的。”姜十说:“我最羡慕的应该就是林翊辰了。”

“嗯？”叶柠安一时有些疑惑，想了想，又说到:“嗯，能理解，应该挺多人都羡慕他，一开始我也很羡慕他。”

姜十摇了摇头:“你不懂……我只是觉得，原来人和人的出场顺序，真的很重要。”

叶柠安有些不明白姜十的话，很疑惑地看着他。刚想问些什么，姜十已经站了起来:“时候不早了，快回去休息吧。”

“嗯……好吧。”叶柠安无奈地笑了笑，姜十总是这么神秘，从认识到现在，一直都是。哪怕自己已经知道了他的过往，可是看上去还像是隔着一层纱，也许这就是有故事的人吧，叶柠安心想。

两个人一前一后飞下了房顶，各自回到了房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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