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朱晨吃过早饭,打算今天出门去买一些田地。
田地大致分为官田和民田。
官田就是皇室宗亲、官僚贵族、学田屯田等土地,一般不许私自典卖。
而民田允许自由典卖、继承、转赠等方式流转。
并且典卖土地,是自行立契,按则纳税。
因为官府一般不在乎民间的田地的主人是谁,反正是谁,都得纳税。
天下大乱时,即使朱晨是农户,不用种地,也还能趁机做点生意,攒点家底。
大明国朝初立,天下各地还不算太平。
元蒙留下的一大摊子烂事,都需要朱元璋一个个治理。
首当其冲的,就是户籍制度。
元蒙那个奇葩,搞出个‘诸色户计’,相当繁杂。
连他们自己人都分不清,怎么可能照搬全收。
现在的权宜之策,还是用旧户籍。
也就是,在元代是什么户籍,现在还是什么户籍,自己不能擅自乱改乱报。
等到朱元璋定了户籍,划分军户、农户、匠户、商籍等等户口,实行‘重农抑商’的国策。
那就真的是世代世袭,很难更改了。
虽然朱元璋本意是好的,可怜老百姓,讨厌商人。
但赋税大头都积压在农户身上,忽视商人经商敛财的能力。
只能说,最后终究还是‘再苦一苦百姓’。
古代封建王朝的大势,也不是轻而易举就能改变的。
朱晨既不是皇帝,也不是圣人,也改变不了。
现在能做的,就是利用清白的农户身份,置办些田地,家底丰厚无忧。
哪怕是为了激活系统,入朝为官。
也不能太紧巴着过日子。
毕竟,人人虽敬仰海瑞,人人却不想当海瑞。
太清贫了!
谁知朱晨刚走出大门,迎面撞见昨天因为中暑而随手救下的那位大婶子。
见到这个身影,朱晨不由得一愣,这一大清早的,这大婶子又来找自己做什么?
“婶子,你是有事要找我吗?”
大婶子自然是马皇后。
失散十五年的儿子被她找到了,哪里还会安分地待在皇宫里忍受想念儿子的苦楚?
马皇后每时每刻都想多照看照看自己的儿子。
但两人分别太久,朱晨也不记得她了。
马皇后就想着先亲近熟悉,这样等到时机差不多了,再告诉朱晨的身世,两人也不会生分。
因此,一大早用过粗茶淡饭的早膳,就以‘俯察民情’的由头,再次出宫。
马皇后微微摇头,反好奇地问道:“你这么早出门要做什么?”
朱晨笑道:“去买田地。”
马皇后脸上的疑惑更甚:“买地?你要种地吗?”
朱晨点点头:“算是吧。”
朱晨没有再多说什么,自顾自地往前走,准备去找之前约好的地主乡绅谈生意。
而马皇后想与自家儿子多亲近,多了解了解朱晨。
没有太过犹豫,直接跟了上去。
不多时辰,来到一处黄氏家宅。
还未靠近大门,就见老管家一副翘首以盼的样子小跑出来。
“朱大官人早啊,我家老爷正等着贵客上门哩!”
接着,侧头发现朱晨身旁还跟着一位妇人,不由得一愣。
看穿着也不似奴仆,气质也非寻常农家妇人,开口问道“朱大官人,这位是?”
朱晨编了个理由,拱手道:“老管家无妨,这是我一位远房亲戚,还请老管家和黄老爷见谅勿虑。”
朱晨心中有些无奈,只是昨天随手救了这个大婶子。
这大婶子似乎赖上他了一样,一路上跟着他,问东问西,嘘寒问暖。
像是要把这这几年遭遇到的事情,酸甜苦辣,都说给她听。
连这次买地,她都想帮忙过过眼,免得被这些偷奸耍滑的地主乡绅糊弄了。
朱晨也是哭笑不得,这几年摸爬滚打,闯出这么一番家底。
只有他糊弄别人的道理,哪有别人瞒得过他的眼睛?‘朱大官人’的名号岂是白叫的?
虽然朱晨内心对这个称呼不太喜欢,总觉得听起来跟那什么西门大官人相似。
不过,行走江湖做生意,有个能让人又喜又怕的名号也能省去不少麻烦事。
朱晨也就随它去了。
到是马皇后,突然听到自家的半大儿子,被一个老管家称呼‘朱大官人’愣了会神。
忍俊不禁的同时,心底既是高兴,又是一阵酸楚。
这孩子这么多年肯定吃了各种苦楚,才辛辛苦苦攒下一番家底。
马皇后十分自责和愧疚,扭过头忍住泛红的眼眶,免得被旁人看见。
老管家见朱大官人解释,也不怀疑,伸手邀请朱晨和马皇后两人进门。
黄老爷中等身材,近来有些发福,渐渐有肥头大耳、大腹便便的趋势。
一番落座吃茶、寒暄闲聊过后。
黄老爷笑吟吟道:“老弟啊,你看中的那二十亩田地可都是上等良田,亩产最多的能达两石粮食。”
朱晨淡淡道:“那黄老爷直接开个价吧。”
黄老爷抚掌大笑:“到底是朱大官人,做生意就是这么爽快。
那老哥我也不能多占老弟你的便宜,一亩地五两银子,如何?”
二十亩地,就是一百两银子。
虽然一百两银子对朱晨来说,是九牛一毛。
但放在这个天下初定的时代,就是一笔巨款。
一般的穷苦家庭,辛辛苦苦一辈子,也未必攒得下一百两银子。
而一亩地之前也就一、二两银子,这黄老爷直接给他叫到五两银子。
这不是把他当冤大头来宰嘛!
做生意讲究的就是讨价还价。
朱晨淡淡道:“看来黄老爷不实诚啊,虽说国朝初立,局势稳定,但近年来天下大乱,流民四起。
即使是这应天城,也有不少田地荒芜许久。
而黄老爷要贱卖给我的那二十亩良田,恐怕黄老爷自己心里也清楚吧。”
黄老爷笑容一僵,也不尴尬,仍然笑眯眯道:“老弟啊,你也知道,国朝初立,正是百废待兴的时候。
虽说那二十亩良田近年来疏于打理,荒芜了点,但这应天到底是天子皇城。
老弟将那良田好生打理一番,既能很快回本,也能省去不少麻烦,何乐而不为?”
朱晨似笑非笑道:“想必黄老爷知道每逢国朝建立,都少不了以户口版籍定赋税。
黄老爷拥有田产数百亩,之前天下大乱,无人清查黄老爷是否有隐匿漏税之嫌。
现在已是洪武元年,当今天子又是农民起家,最痛恨的就是鱼肉乡里的地主乡绅。
不过,黄老爷名声在外,想必肯定不是那种嚣张跋扈、隐匿漏税的人。
等官府清查田亩的时候,黄老爷只需老老实实地缴纳那数百亩赋税,自然会相安无事,无须担心。”
黄老爷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端起茶杯的双手都在哆嗦。
咕噜噜咽下三四口热茶,才勉强压下心里的恐惧寒意。
反观坐在朱晨旁边的马皇后,看向朱晨的眼神里,满是惊讶和欣喜。
自家儿子做起生意来竟然这么有头脑。
而且,眼光还如此独到,竟能将重八的心思摸得这么准。
不愧是自家孩子,有其父必有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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