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徒俩整装上路,望西而行。
才走出五行山地界,忽听身后“哗啦啦”一阵巨响,地动山摇,宛如地震。
悟空回头一看,只见有两个相貌奇丑的天神正合力背起五行联山,飞越崇山峻岭,落在河朔之南。
悟空认得他俩是大力神夸娥氏的两个儿子。
夸娥氏一家虽然都是巨神,却和巨灵神不同,他们不懂打架斗殴和排兵布阵,只懂吭哧吭哧地出死力气,替天庭做些笨重的粗活。
玄奘肉眼凡胎,看不见由郁气凝结而成的夸娥氏,只看到五行联山自行飞走,顿时吓得仓皇失措道:“这山怎么成精了?我爷爷还在山上呢。”
悟空笑道:“莫慌莫慌,那山已落到了大河南岸了,愚公多半无事,只是他要回家恐怕得过河,会有些费力。”
玄奘道:“你本事大,能不能去山上把我爷爷接回家?”
悟空点头道:“行,你别走开,俺去去就来。”
说罢将身一纵,纵到空中。
他飞身赶到王屋山上,找到愚公,发现他已昏死过去,便将他拎回大河北岸老家让人调治,自己不作丝毫停留,又飞身赶了回来。
这一来一去不过小半天功夫,玄奘这边情形却起了很大变化。
只见有六个凶巴巴的强盗对着玄奘,手里都拿着刀枪棍棒,逼他解包裹,脱衣服。
悟空大怒,冲过去喝道:“干什么?打劫?过分了啊,打劫就打劫,逼人脱衣服做么子?”
六个强盗见闯来一个身材结实、面庞俊朗的毛脸汉子,神情一愣,一时没搞清这人是从哪冒出来的,随后便张牙舞爪地吆喝起来:
“活腻了是吧?别人躲都来不及,你倒好,巴巴地赶来送死。”
玄奘见悟空一到,立刻就有了底气,衣服不脱了,包裹也不解了,把单掌一立,娓娓劝解道:
“阿弥陀佛,各位施主,放下屠刀,回头是岸。”
强盗们听了这话纷纷大笑起来:“谁是你施主?你才是施主,是咱衣食父母呢。”
悟空伸出手掌,转了转指头,指头间立刻凭空多出一根黑漆漆明晃晃的棍子来。
强盗们见了又大笑起来:“这位更有意思,还会杂耍,要不咱把你拉到城里去卖艺吧,那不比打劫强一百倍?”
悟空笑道:“好有道理,俺正要去那热闹处耍一耍,兜里正好有些银子可做路费,你们要去俺正好入伙同行,这和尚没啥油水,不如放了算了。”
强盗头子冷笑道:“你说入伙就入伙?你说放就放?你算老几?江湖上有你这一号?”
悟空笑道:“俺算老大,江湖人称美猴王。”
强盗头子摇头道:“没听过,没名气,你听好了,咱可是江湖上嘣嘣脆响当当的‘六好大盗’,好美色,好美食,好美言,好异香,好作梦,好爽身。”
悟空和玄奘听这话有些古怪,一时有些发懵。
悟空忍不住骂道:“什么乱七八糟的?起个外号也这么酸里酸气的掉书袋子?是欺负俺没文化?俺告诉你,今天你不把往日劫到的钱财分俺一份,你们一个个都别想走。”
众强盗闻言大怒,纷纷拿起手中武器向悟空打来。
悟空不闪不避,任凭那刀枪棍棒噼里啪啦地打在头上身上。
众强盗打了七八十下,不但没打伤打倒悟空,连他衣服鞋子都没弄破一个洞。
悟空笑道:“打累了吧,该爷出手了。”
他抡起金箍棒,一个旋风扫,将这六个强盗一齐打得筋断骨裂,死于地上。
玄奘本来就有些晕血,一见众强盗惨样,更是大惊失色,不由得哭叫道:
“造孽呀造孽,悟空呀悟空,我收你为徒,既是保我取经,也是保一路生灵不受欺凌荼毒之苦,想不到你恶性不改,害人性命,罪过呀罪过。”
悟空讥讽道:“真是迂腐之极,俺救了你反被你数落,你能不能分点好歹?”
玄奘道:“不是我说你,你出手太重,即便他们是强盗也罪不至死,你怎么能不教而诛?”
悟空怒道:“别跟俺之乎者也的拽文,俺只知道不打杀他们,他们就会打杀你,就会继续害人,况且…”
“况且什么?”
“你不觉得今日连番遇险有些古怪么?”
玄奘想了想,说道:“是有点古怪。”
悟空道:“这就是了,你敢说那头猛虎与这六个强盗不是菩萨弄来试咱的?况且这六个名号听着别扭,不像是江湖称号。”
玄奘点头道:“这六个名号对应佛家眼、耳、鼻、舌、身、意六根,果然像是菩萨弄来试我们的。”
悟空正暗自高兴,岂料玄奘把话锋一转道:“若果真如此,你更不应该打杀他们。”
“哦?”
“你一打杀,菩萨便试出我等有杀伐之心,造此因果怎能取得真经?”
悟空又怒了:“死脑筋,死教条,你怎不说打杀他们六个恰是清净六根?不六根清净怎么能上路取经?”
玄奘合掌道:“阿弥陀佛,悟空,我想不到你如此强词夺理,我佛以慈悲为本,你却以杀人为乐,罢罢罢,你我道不同不相为谋,你走吧。”
悟空诧异道:“你让俺去哪?”
“爱去哪去哪。”
“你不要俺保你取经了?”
“哼,”玄奘冷笑道:“我哪敢要你?你打着保我的名头一路打杀过去,岂不是增加我罪孽?”
悟空长叹一声道:“也罢,你是天选之人,取经路上有菩萨保护,多半有惊无险,俺就是个多余的,只是这样一来俺就无从报答你多年送饭和今日救我脱困之恩了。”
玄奘又合掌道:“善哉善哉,悟空,你有这份心便已报恩了。”
悟空心中发怒道:这是哪个王八蛋先生把一个原本朝气蓬勃的大好青年教成了一个满脑子框框条条的书呆子?
虽然事已至此,他还是不忍心让玄奘独自上路,便问道:“你果真要赶俺走?”
玄奘把心一横,点头道:“不错。”
悟空寻思着,这呆子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了,不如暂且回趟花果山老家,等他撞明白了再回来比较好。
于是他对玄奘一揖到底,说道:“俺走了,你要善自保重。”
玄奘双手合十,冷冷说道:“走好不送。”
悟空把心一横,把脚一跺,纵上云霄,霎时不见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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