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外传 第七章 灰市

“小冉，今日你与林伯一起留在驿站帮忙照顾小五和元风，我与大哥一起去一趟灰市。你顺便帮忙把元风的药剂和小五的药浴熬好可以不？”司韶舀了一勺桂味豆浆，对着司冉温声问道。

“好……小爷我生来就是个打杂的命……我也想去灰市看看。”司冉有些无精打采地舀着红抄手，又撒起娇来道：“姐，有什么好看的小玩意给我带些来呗。”

司韶在他鼻尖上一点，颇有些逗趣地笑道：“少不了你的。”

用完早饭，司韶便与帝修踏上了前往灰市的道路。少女一身青衣祥云纹骑装，一头长发以青色缎带束起，只见她的足尖轻轻一点地，便瞬然间翻身上马，稳稳当当地落于马上，发丝在阳光下甩出一条利落的弧线。

“姐，路上小心。”司冉侧坐于窗边，晃荡着二郎腿，眯着狐狸眼笑着冲她招手。

“知道了，照顾好自己。”司韶不再停留，扬起马鞭，向圆湖的方向赶去。“驾！”

司韶与帝修并驾齐驱，越过山林，穿过村庄，在傍晚时分来到了圆湖。

圆湖的四周杂草丛生，茅草长得有一人多高，却是荒芜人烟，周边除了湖心有几只野鸭在游荡再无特别之处。

“林伯说的灰市就是这个地方？怕不是搞错了吧，这样的地界一点都不像有交易的地方啊。”司韶与帝修一并绕着圆湖踱步而行，拨开一层层阻挡的茅草：“只是好生奇怪，这圆湖真如它的名字一般，是个标准的圆形。像是……”

“像是人工建造而成。”帝修接过话茬：“我住在帝城这么些年，从未知道过有这样的市场存在，在我眼下能瞒过这么些年，幕后的组织者能力也不可小觑。”

“帝修你身居高位，从未与乡野之人接触过，哪里能知道这些地界。暗中进行的事物总是难以知晓。”司韶望着眼前的圆湖：“身居高位的人看到的都是鲜花和掌声，因为身份的局限，便也难以接触人间最真实的烟火，难以了解百姓每日汤碗里都是哪些餐饭。”

“世事难两全。”帝修沉声答道：“是我太贪心了。”

一轮红日正缓缓归落西山，日光晕出层层叠叠的彩霞，天空中的湛蓝与粉紫交融，天边的云彩像被火烧着了一样，泛出橘色的光泽。另一边的月亮也隐隐现了踪迹，在湛蓝的天边勾勒着银色的边际。

“真是美轮美奂。大自然果真是最好的画手。”帝修望着天边，叹道。

“是啊，梅子味的晚霞，薄荷味的天空，橘子味的云彩，还有米酒泡沫般的星星。”司韶在一边啃着口袋里装的酥饼，一手递给帝修一个。

“哈哈哈，你什么时候带的酥饼？”帝修有些发笑，接过酥饼。

“我也不清楚啊，大概是小冉那孩子给装进来的吧。”司韶又递过来一个葫芦，讲道：“你要不要喝米酒，小冉还装了酒。”

帝修接过葫芦，饮了一口，酒味醇美，甜中带辣，还夹杂着一丝丝的果香，在唇齿之间弥散，充斥了整个鼻腔。

咬一口酥饼，酥饼酥脆可口，里面的肉松绵软咸甜，两种味道混杂在一起，“好吃，小冉果然对美食很有研究啊。”帝修望着天空，吃着美味，心中的愁绪瞬然间四散而去。

“时辰还没到，我先去歇会儿。”司韶转身向旁边的树丛走去，只见她足尖轻点，三两下跃上了树的枝丫，侧身一卧，将一块丝帕覆于面上，便沉沉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帝修轻拍她的肩膀：“时辰快到了。”

司韶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望向圆湖，圆湖却是一点没有动静，仍然荒芜而且寂静。

“林伯怕是糊涂了吧，这里可能根本不是什么灰市。怎么一点动静也没有？”司韶心中有些困惑。

“再等等，离二更只有一会儿了。”帝修依旧沉稳地答道。

过了半晌，那荒芜的圆湖却突然间有了灯火，司韶眨了眨眼，那圆湖四周却如花瓣一般绽放着五彩的光亮，喧闹的声响也随之响起。

司韶取出一块蝶翼般的面具戴上，又递给帝修一块墨色鎏金面具，说道：“带上，林伯与我说这个灰市里的人均不以真容示人。”

“他知道的未免有些多了。”帝修不再多言，随着司韶向灰市走去。

环湖的茅草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环湖的层层小楼，宛如圆壁一般将湖面围住，楼宇间四散着各色的光芒，在灰市穿梭的人群形色各异。

帝修抽出一方帕子，将自己与司韶的手腕系住：“跟紧些，人多不要走丢了。”

各间铺子摆放着各式各样的奇珍异宝，有灰蒙蒙但是内里却发着各色荧光的石头，有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草药，有破烂不堪甚至字迹模糊的书籍，还有各种造型独特的衣着饰品……

司韶仔仔细细地望着每个摊铺，怕错过了要找的红背竹竿草。

“这位少爷，再找些什么呀？我们这里有很多非常好看的首饰，银器，要不要看一看呀。”一位身着藏蓝色短衣的卖家将头探到司韶面前，笑嘻嘻地说道。

迎面而来的是一股木质香气和浓重的油漆味，司韶转头去看他的铺子，木质的桌子上摆满了漆器以及各式各样的首饰。

司韶一眼便望见了那对泛着光泽的银质弯月耳环，搭配着一根极细的圈状环绕的银线，做工考究，用材纯正，月牙尾端还镶嵌这一颗莹亮的海蓝宝石。

“就它了，多少钱？”司韶指着那双耳坠。

“二十两银子，哎呦，客官您好眼光呀，这个坠子在我们店里可是数一数二的好货。来，您拿好诶，下次再来哦。”店家笑的更加殷勤了，迅速地将首饰包好，递给司韶。

司韶接过首饰，便随着帝修一起往前方的店铺走去，路上的店家热情好客，有些甚至对着司韶二人拉拉扯扯，叫人难以脱身。

昏暗处，一位白衣男子正坐于一张小桌边喝茶，看着似乎慢条斯理，不慌不忙的样子，而他的小桌上摆着三株不起眼的小草。

红背竹竿草，司韶心中一喜，踱步向前，对着店家轻声问道：“这三株草怎么售卖？”

男子握着手中银质茶杯的手一顿，挑唇一笑：“这位姑娘，我这三株草诚心卖，五百两白银，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帝修将一张五百两白银的支票置于桌上，伸手取走了三株草：“成交。”便带着司韶离开了摊位。

而身后那位男子却收起了笑容，俊逸的下颚带着一丝冷然，盯着他们二人离开的身影看了一会儿之后，便收了摊子，离开了灰市。

“你不觉得，这灰市有些怪吗？”帝修靠近司韶身周，低声说道：“这边的店铺都不用明火，连个烛台都没有，全部使用萤石来照明。而且这边的油漆味属实是有些重了，既然我们已经买到了东西，还是速速离开吧，以免节外生枝了。”

“正合我意。而且，我们这运气似是好的有些过了头。”司韶与帝修加快了步伐，离开了灰市，在出口处，司韶却瞧见那门口赫然用萤石拼凑的是五彩斑斓的“辉市”二字。

二人跃上各自马匹，向驿站疾驰而去，谁也没有注意到，司韶的马尾上挂了一只极其精巧的机关雀。

待二人回了驿站，栓了马匹上楼之时，那只机关雀似是瞬间活了一样，扑闪着翅膀，飞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之中，消失得一干二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