牦牛山下 二十三 现场调研

1

书记悄无声息地调走了，没有任何的欢送仪式。

我觉得自己与书记搭班子两年来非常默契，我们没有因为工作上的事情发生过任何的争执，没有相互间的猜测与怀疑，彼此充满了信任和理解，更多的还一种是关心和支持，在财政异常困难的情况下推动了阴山乡工作的正常开展。

书记调走后，我感到从未有过的孤独，这种孤独是之前从未有过的，而且是一种退无可退的孤独。

再过半年就是乡镇五年一届的换届，看来宁昌县委短期内是不会给阴山乡安排新的书记了，一切都得靠自己，再过半年我应该会按当初离开城关镇时书记县长给我的的承诺和表态调回机关工作，一想到那个伸手可触的结果，我就狠心克服工作中的所有困难。

那天上午，我刚参加过县水务局召开的防汛抗旱工作会就接到了县委组织部办公室打来的电话，说部长有请，组织部请人一般都是好事。

我怀着一种新的期盼来到部长办公室，部长和常务副部长都在办公室等候，见我进来便热情地请我入座，部长神情庄重地开始了组织谈话：“漂乡长啊，你们原来的的书记出了那么大的事情，县委已做出了相应的处理和调整，阴山乡的工作任务很重，农村稳定工作要抓，电站协调任务要抓，群众正常的诉求要维护，防汛抗旱工作也要抓，任务很重啊。”

部长语重心长地如数家珍般娓娓道出阴山乡的繁琐工作来。

不愧为部长，人虽坐在办公室也能像孙悟空一样有一双火眼金睛，能够看出百里之外的阴山乡有哪些工作任务。

“目前县委暂时不考虑向阴山乡派新的书记，而由你暂时主持阴山乡党委政府的工作，你肩上的担子很重啊”，部长话锋一转转入了正题。

唉，眼下也只能这样了，五年一届的乡镇党委政府就要换届，推托相当于得罪部长，一旦得罪部长换届时想回城的打算就要泡汤，我一想到这些事情就赶紧表态，“请县委和部长放心，我一定按照县委政府的要求把各项工作落实好，换届前保证让阴山乡的工作不出任何纰漏”。

谈话很快结束，我走出陈部长办公室，来到街面上，看着四周熙熙攘攘的人群感到莫名的空虚，原来阴山乡有事还可以同书记商量，如今只能一个人扛，我觉得自己犹如一只失去伴侣的孤雁在空中慌乱地飞行。

2

阴山乡的群众又上锦屏山电站专用公路堵车了。

电站方早已用传真的方式将这个情况报送给分管电站协调工作的岭南市委副书记肖浩然手里，肖浩然副书记听说这件事后感到非常生，他当场就质问送传真来的秘书李明亮：宁昌县委县政府是怎样做协调工作的？肖浩然自然不会直接指责阴山乡的领导，他安排秘书李明亮给市委督查办打电话，发传真给宁昌县委县政府，他要专程到锦屏山电站调研，并要求通知沿岸有协调任务的乡镇领导都必须参加。

肖浩然副书记带领岭南市委相关部门领导到锦屏山电站进行调研的时候，宁昌县委书记刘西山和县长陈建伟亲自陪同，参观完锦屏山电站施工现场后在电站会议室召开座谈会。会上，市委副书记肖浩然委婉地点名批评宁昌县委书记刘西山，说要是按照市里相关协调规则应该摘去刘西山县委书记的帽子了，这让我感到非常难堪，老百姓要求有一定的道理，自从电站修了专用公路，就不允许任何的民用车辆上路，老百姓的出行非常不便，土地由地方提供，眼看宽敞的公路从自家门前经过却不能从车辆从上面通过，这着实让人难受。但电站以民用车辆上公路有安全隐患不利于电站物资运输为由将公路封闭起来管理，按照老百姓的说法就是”财富让电站带走，方便给地方留下”。

有车辆的车主三四十人相互串连起来上专用公路堵车，要求要给他们办理通行证，锦屏山电站却以阴山乡还有一条路可以通往县城为由拒绝办理通行证。

阴山乡是还有一条公路可以通往县城，但那条路不但是一条烂路而且里程也比专用公路长，群众出行非常不便，有白米谁还会愿意吃粗糠呢？

市委副书记肖浩然的调研会议结束后，宁昌县委书记刘西山和县长陈建伟也不好意思在电站用餐，风尘仆仆地赶到阴山乡调研，说是调研其实就是到乡上召开干部职工会。

会上，县委书记刘西山发话了，漂乡长，刚才你也参加了会议，市委肖副书记代表市里发言，说这件事情处理不好就要摘去我刘西山的帽子，若市委摘去我的帽子，在摘帽之前我一定先摘去你的帽子，我被摘帽子还有可还到其它地方任职，但你被我摘去帽子就别想翻身了。

对此，我没有表现得诚惶诚恐，心里暗想摘去帽子还好，在这样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工作，除了压力和政府一身的债务外什么好处也没有，工作量又那么大。

我心里虽这样想，但嘴上还是进行表态发言，表示接下来一定做好群众的工作，坚决不让一个群众再上专用公路堵车。

3

县委政府领导走后，我立马安排政法书记金洪注与派出所所长朱宗武联系带几名干警到阴山乡，并由村干部通知五十多名车主到乡政府开会。

会上，车主们对锦屏山电站的意见很大，修那么大的电站不但把我们的水打漏，还不让我们走专胙公路，天下有没有这样的道理？情绪激动的车主在会场上纷纷攘攘地吵闹，等车主们表达完各自意见后，我从大的方面着手向车主们讲道理。

大家想想看，水是没了但政府想方设法给大家解决了没有？这是国家建设，我想每一个公民都有义务支持国家建设，况且电站投产发电后给地方政府增加上亿元的税收，政府有了钱才能给大家修路铺桥办实事，改变大家的生产生活环境是不是？

我进一步强调，如今岭南市委市政府给宁昌县委政府下了死命令，而宁昌县委县政府也给阴山乡党委政府下了死命令：决不能让一个人上专用公路堵车影响电站正常生产。不看僧面看佛面，大家平时相处都还不错吧，如果你们继续去堵车，那就是不支持我个人的工作，不支持乡党委政府的工作，不支持工作意味着大家今后不能像以前那样融洽相处，对吧？

我的语气平和而又不失威严，派出所长朱宗武进一步强调，如果你们不听漂乡长的话而继续上专用公路堵车，这种行为国家法律是有明文规定的，阻扰企业正常的生产和施工，破坏生产达多长时间损失有多大该追究什么责任就要追究什么责任，作为公安机关就担负着维持正常的社会生产秩序的义务，我先把丑话说在前面，到时不要怪我不讲情面。

听了我和所长的讲话，会场的秩序安静了许多。

车主们是一些见多识广的主，他们长年累月在外跑车，见识自然比普通群众多，这不是闹着玩的，上面一旦较起真来真是吃不了逗着走的。

敏锐的车主们安静片刻后开始发话，“那你说怎么办？漂乡长，你是我们的父母官，我们都听你的”。

车主们的语气充满了期待，事情有了转机，我立即趁热打铁，将自己早已深思熟虑过的想法向车主们和盘托出：大家还是坚持一下，走那条老路，那条路虽然长和烂，但至少安全，总比你们成群结队到电站专用公路闹安逸一些，你们这样闹腾，说不定哪天触犯了法律，被追究责任失去人身自由后都说不清楚，而且宁昌县委政府正在着手准备改造那条烂路，路一旦修好大家出行不就方便了吗？想出去就出去想进来就进来还需要看谁的面子呢？”一席话说得车主们哑口无言，说来说去还不是让他们继续走那条烂路吧，有的车主私下里嘟哝。

如果大家有急事的时候可以来找我办通行证，看到车主们的情绪稳定了许多，我进一步表态发言。比如你们的家人生病需要及时治疗，还有一些重要的物资需要抢时间运输，都可以来找我办理专用通行证。

听到我的表态发言，车主们眼睛一亮，似乎看到了一线新的希望，紧张的会场气氛顿时缓和了下来，车主们纷纷表态说既然乡长都这么说了就给这个面子，暂时不去堵路了。

但我还不放心，为了保证村民不再上专用公路堵车，我当场指定车主中有较高威信的王道义具体负责监督大家，并当众宣布如果有人再上路堵车就拿王道义试问。

王道义苦笑着当场点头表示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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