鸽子 第一章 青春萌动

青春美好吗？

或许吧。

直到进了大学，他才真正的认识了自己。

在大学以前睁眼闭眼都是学习的日子里，除了学习，他十分谨慎地把自己表现成喜欢女同学的样子。在以后的大学生活里，他变得比之前更加谨慎，在很多方面都刻意隐藏自己。他甚至不敢再穿颜色明快鲜艳的衣服，乃至于一年四季都是深色系，哪怕鞋子，最多也只是普通的灰色；平时走在校园里，也不敢再由着自己偷偷盯着男生看，反倒贴到路边，步子走的越来越快；平时关系距离比较近的，除了寝室里的几个人，真就没有了。很多场合，在能不说话的时候，他就尽量少说话。除了出于礼貌上的反应偶尔回应一句，他很多时候都选择安静地坐着，做个听客。时间久了，这让人误以为他性格内向，不善言谈表达。他实在怕被别人发现自己“不正常”，怕别人在背后说三道四，更怕身边的朋友知道以后远离自己。他害怕突然变得孤独。

一个人的时候，他经常会想到以前的自己，想到过去种种。

他小的时候是个十分外向活泼的孩子。平时走在村子里，看到迎面走来的人，无论亲疏，他都会主动打招呼，大人都说他有礼貌。碰到陡坡上装满庄稼的架子车，他会自觉跑上去，从后面使劲帮忙推，直到车子上了坡才罢。遇到下地回来腿脚不利索的大爷大妈，他会主动上前帮忙拿东西，一直送到别人家里。遇到邻居家跑丢了鸭子，他会帮忙找遍村里的各个角落……村里的大人都夸赞他，说他懂事。

那时候的快乐很简单。无论是跟着同龄女孩子丢沙包，跳皮筋，踢毽子……还是跟着其他男孩子爬树，玩弹弓，捅马蜂窝，捉鱼，他都轻车熟路，样样拿手，在孩子堆里出尽了风头。加上他的父母常年外出打工，年过六旬的祖母平时忙忙碌碌，实在没有太多精力管束他，这反而更加释放了他的天性，每天放学都疯玩到祖母吆喝他的名字，他才恋恋不舍地走回家去。

在学习上，他虽然年纪小，但却十分的自觉和用心，上学几乎从来没有迟到过，老师布置的作业也都提前完成，成绩自然也不差。课余时间，他再怎么玩都不会耽误了学习。小学几年里，每次考试，他都是班级的前几名，而且每个期末都能拿到奖状。为此，亲戚和邻居们经常表扬他。他习惯了被人夸赞，也喜欢那种感觉。小学时光毕竟是飞快和短暂的，在快乐中，焦安升学去柳林镇读初中了。

2002年读初中那年，焦安十三岁。虽然年纪不大，但他已经长成了一米七的个子。除了身子稍显单薄，一头乌黑的稠密的短发，棱角分明的五官，倒显得他十分英俊，在同龄人中格外出挑。

刚开学不久，进入新的寄宿环境，他就明显察觉到自己的异样。走在学校里，看到帅气的男孩子，他竟会忍不住多看几眼，还会时不时在脑海里回想，他虽然不敢承认，但内心却明显感觉到，那是喜欢的感觉。在他的认知里，男生喜欢女生才正常，但他的确对男同学产生了那种喜欢的感觉，相反，对女生却没有一点那种感觉。在青春期的年岁里，他甚至都不会去幻想漂亮的女生，取而代之，脑子里全是男生。

他觉着自己出问题了，但一时又说不清楚为什么他会这样，因为他在学习上一点问题都没有，别人能学会的，他也能学会，有时候还学的更好，平时还有不少同学时常向他请教难题。但为什么他会喜欢男生，他解释不了，也没琢磨明白，他能做的就只有一边困惑，一边掩饰自己的内心。但一想到其他男生都喜欢女生，只有他喜欢男生的时候，他有时候会感到担忧，甚至害怕。

刚开学不久，他每天晚上走在宿舍楼道里，看到洗完澡比较裸露的男生，他会脸红到假装没看见。伏天里，每天放学后，当其他男同学都在寝室的情况下，屋里哪怕再热，他都不好意思脱衣服。甚而不好意思跟男同学一起去卫生间小便，他会紧张到尿不出来。晚上寝室里的卧谈会，其他人经常会聊到女生，焦安除了偶尔插嘴掩饰一句，对他们的聊天内容竟提不起一点兴趣。因此，很多时候他内心都会感到阵阵紧张和慌乱，为了不漏马脚，他慢慢习惯了靠顽强的意念去刻意压制，几乎把所有的精力都转移到了学习上。

初一的第一次月考，焦安总分考了年级第二名，尤其是英语，考了满分，也是全校唯一的一个一百分，而且比第二名多考了二十多分。这使得焦安在年级里一下子出了名，老师们也开始注意到他。整个初一年级的学生人数比他小学的时候几乎多了一倍，这个时候学习给他带来的光环，远远超过了他小学的时候。加上到了初中，大家的心智进一步发育，很容易被厉害的人，美好的事物所吸引，他一下子就吸引到很多同学的注意力。他本来外在条件就不差，用同学的话说，又高又帅。自然地，在课余饭后，年级里有些女同学也把他作为聊天话题，渐渐地，也有不少女生开始仰慕并喜欢他。这一度使他惶恐。

初中的寄宿生活，每个周末才能回家一次。有同学离家近的，或者附近有亲戚的，学校允许这部分学生住到校外。因此，学校周围也有了私人开的一些小餐馆，专门在周末的时候卖饭给学生。这类小餐馆为了招揽学生客，还专门腾出了休息室，经常有些学习比较差的学生，经常周末的时候到那里鬼混，吃吃喝喝扯扯淡，消磨时光。

那时候，管男生宿舍的是个五十多岁的瘸子大叔，听说是学校教务处梁主任的亲戚。这个大叔腿脚不便，还喜欢喝酒，经常一个人喝醉了在屋子里闷睡，白天都很少见到他，晚上还偶尔忘记锁宿舍门。男生宿舍管理上的漏洞，不止一次被一些调皮捣蛋的学生钻了空子。但因为瘸子大叔和教务主任的这层关系，也从没人敢向学校投诉。

初一下学期，班里有几个不着调的同学，半夜翻墙溜出了校外，在学校外面的小餐馆偷偷看了不该看的影片，因为第二天早上要上早自习，然后又偷偷翻墙回了宿舍。

学生宿舍里的陈设很简单，一个大房间，围着墙四周排满了床，同学们就挤在一起睡。翻墙回到宿舍的几个人一到屋就胡乱找空位躺下，迫不及待地跟其他人讲他们看到的影片内容，听的其他人都内心沸腾，尤其是学习不怎么样的几个同学，听的津津有味，出了神。也有几个学习不错的，对此比较反感，害羞的躲到被子下面。

其中有一个叫李星的，瘦瘦的中等个，人长的却十分精神，他回宿舍后，没有回他自己的寝室，反而跑到焦安所在的宿舍，并紧靠着焦安侧躺下。焦安一下子紧张起来，不知所措。李星凑到焦安耳边，小声跟他说喜欢他。焦安紧张地闭上眼睛，一声不吭，神经紧紧地绷着，一度感到十分的羞耻。而后，他浑身发热，实在不敢相信李星突如其来的这番话。

在班里，他坐在第二排，李星坐在最后一排，因此他跟李星并不熟悉，只是经常在教室外面的走廊上遇到，因为李星外形俊朗，即便学习比较差劲，焦安还是多少对他有些好感。

他实在怕被寝室里的其他同学发现，但又不知道该如何拒绝他。他心里清楚，即便他平时对李星也充满了好感，他不能也不敢乱来，如果这种事情被透漏出去，自己很可能没法说的清楚，更重要的是，这有损自己的名誉。于是就往一边挣了挣身子，跟李星说他很困了，要睡了，明天还要上早自习。

李星平时虽然吊儿郎当，但他知道，焦安在班里是所谓的好学生，也是老师们喜欢的好学生，他也怕这种事情抖漏出去，带来不好的影响，便也没敢再得寸进尺。更何况，上次就因为他拔了座位前面女生的头发，那女生哭着告诉了班主任，结果罚他在教室门口站了一下午，并把他从第五排调整到了最后一排的角落，还让他回家请了家长。为此，他母亲还专门到学校来跟班主任打包票，保证李星以后不敢再这样。所以，这种不光彩的事情，他可不敢再回去再喊他母亲来见班主任。

想到这，他才迅速侧过身去，毕竟他胡乱折腾了好长一会，转过去后，很快便睡过去了，没了动静。

焦安却再也没法睡着，他盯着黑夜，心砰砰砰地跳个不停。过了许久，听到背后隐约的呼吸声，他知道李星已经睡着了。他这才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他静静的侧躺着，心里却怎么都静不下来。他忍不住去想刚才李星说的话。

一直到凌晨两点多，月光斜过窗户照进来的时候，整个寝室才都安静下来，他迷迷糊糊的逐渐有了睡意，慢慢睡去。这件事他也就逐渐埋藏到了心底，除了在夜里偶尔会回想起，他没敢跟任何人提过。

初中这个年龄，学生渐入青春期。有些情窦初开的女孩子，不止一次偷偷塞纸条给焦安，很多时候，上面都写满了情话。饭后回到座位，每当他看到桌子上的纸条，就赶忙飞快地压到书本下面，趁旁边同学不注意的时候快速瞄一眼，然后赶紧撕成碎屑，装进口袋，等放学的时候扔到楼下的垃圾桶里。他不想被他人知道，他实在不喜欢跟女孩子有种性质的来往，所以，无论纸条上写什么，他都当不知道，也从来不会回复。也有些性格比较耿直外向的女孩子，知道他人帅脾气好，经常直接跑到他边上请教英语，迫于无奈，他只能耐心地讲给她们听。因此，课前课后，总有女孩子经常时不时地给焦安送吃的作为答谢，今天一个鸡蛋，明天一包牛奶……。焦安推辞了几次，见没用，就只能每周从家里来的时候，带一些家里的爆米花或者甜瓜分给他们。